一个人的错觉吗?
  怒火烧光了他的理智,让他忍不住要出言伤害她,可是在伤害她的同时,他
知道他的心也正在淌血。
                ☆☆☆
  一连好几天,韩磊果然听从纪筱妍的「建议」,不再准时回家。而就算回了
家,也总是一身酒气,不过他却谨慎的保持清醒的状态,他不想再被「利用」了。
  倒是纪筱妍发现韩磊明显的开始长肉,原本强健的体魄逐渐回来了。
  如果爱一个人,结果只能拖累他;如果爱一个人;却不能让他快乐,这样的
爱怎能算是真爱?她认真思索这当问题。最后她难堪的发现,这种自以为是的爱,
根本变不被需要的。一只热爱自由的野马,不需要驯兽师,更不需要马夫,对这
样一匹野马最大的爱,不是绑住他,而是让他自由。
  长痛不如短痛。纪筱妍想起李铭源的话。可是,李大哥又怎能知道,即使离
开他,她的痛也会持续一辈子。但与其两个人在一起痛苦,还不如她一个人离开,
虽然痛苦,不过如果可以换来韩磊以后的快乐,那么她会心甘情愿的离开。
  是的,该离开了,她早就该走了,不是吗?
  于是,纪筱妍等了好几天,这天,韩磊难得的在十点以前回家。
  只是他洗完操,又一头钻进书房里。
  「可以打扰一下吗?」她站在书房外,礼貌性的敲敲门。
  韩磊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纪筱妍不等他回应便走过来,她坐在韩磊书桌前的少发上,显得异常平静。
  「有事吗?」纪筱妍平静决绝的神色,让韩磊的心头不安起来。
  「韩磊,」她连名带姓的叫他,「我们……结束吧!」
  很好!她终于说出来了,她应该想了很久了吧?现在她要投入姓张的怀抱去
了,她终于忍不住了吧。
  「你知道,我最不会放弃小瞳。」韩磊冷冷的说。
  「我懂,我不会带走小瞳的。」她心碎的说。李大哥不是说过韩磊很想要一
个孩子吗?他自始至终要的只是小瞳一个,而她只不过是这场婚姻的附属品。
  果然,她连心爱的小瞳都可以拱手让人了。正如他之前说过的,没有了小瞳,
她更可以大大方方,无牵无挂的嫁给别人,可是他的心仍然在淌血,他始终学不
会洒脱放手和超然。
  「可是……我想请求你;可以允许我偶尔回来看看他。」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了,虽然不知道如果没有了小瞳,她究竟还能不能活下去。
  偶尔?想当初她一走七年,狠心的断绝所有人的照顾,怎么不见她偶尔回去
看看他呢?或许地根本已经忘了他。是他不该强求什么,不该撩拨什么,结果他
得到了什么?一个不甘愿的新娘,一场有名无实的婚姻。
  她最好滚得远远的,永远别再回来!他究竟是遭了诅咒还是瞎了狗限,竟然
被同一个女人捅了第二刀。可是看着她楚楚可怜的小脸,他的心又软了。
  「无论如何,你都是小瞳的妈,只要他愿意,你随时可以回来看他。」
  「谢谢你。」她小声的说。
  七年的等待,七年的思念,到头来只换得她清清淡淡、不痛不痒的三个字。
她是谢他的成全,谢他的忍让,还是谢他的无知?心里一把鞭子在抽,抽得他的
心好痛好痛。
  「那么……离婚手续……」她艰难的开口。
  既然要走,当然不能不干不净、不清不楚。韩磊一向是个明快的人,她要在
离开之前,把自由彻底的还给他。
  「最近我很忙。」韩磊干涩的说:「过几天事情忙完了,我会跟律师约好…
…」
  「那麻烦你了。」她客气的说:「过几天,我会主动跟你联络的。」
  有什么麻烦呢?只不过是签名盖章而已,可是她却说得好像这是天大的恩惠
似的。
  韩磊吸了一口气,把眼光放回公文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在他眼前晃过,却怎
么也进不到他心里,而她还傻愣愣的坐在沙发前,没有离开。
  「还有事吗?」他抬头询问。
  「我……」她瞥了一眼窗外的夜色,「今天已经很晚了,我可以……明天再
离开吗?」
  她连这种事情都要问,难道在她心里,他是这么一个没有人性的畜生吗?明
明是她迫不及待的想离开,为什么说得好像是他想赶走她似的。
  忍住满腔怒火,他无所谓的开口:「我不会逼你现在就走的。」他再补充,
「还有,明天我会自己开车上班,你可以请吴叔载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不,不用麻烦了。」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要到什么地方。
                第七章
  「好端端的怎么说走就走呢?」王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王妈,别这样,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的。」
  「不行不行,瞳少爷放学回来了,我们要怎样告诉他呢?」王妈捉住纪筱妍
的箱子,撒赖的说。
  在一旁的阿碧和阿志也红了眼眶,这么好的少奶奶呢。
  吴叔在庭院中来回踱步,他百思不解,上回两个人还吻得那样难分难舍的,
怎么都不应该会闹上离婚一途。虽然他是个粗人,可是他看得出磊少爷是真心爱
着少奶奶的,他开了这么久的车,从来没看过磊少爷对哪个女人这样忘情的。
  主屋内主仆哭成一团,王妈说什么都不让纪筱妍离开,她还一边数落着韩磊,
说等他回来一定要他好好的给纪筱妍赔不是。
  「王妈,不是这样的,为了我他也牺牲很多。」纪筱妍流着眼泪抱住王妈,
「是我不够好。真的,放了他就等于放了我自己,让他去追寻真正属于他的幸福
吧。
  王妈不懂,没有了少奶奶,磊少爷哪来的幸福可言,她亲眼看着他把自己锁
在痛苦的深渊整整七年,原本以为少奶奶的出现,能把磊少爷从绝望中带出来,
没想到却是这样?
  「王妈、阿碧、阿志,」纪筱妍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以后小瞳就麻
烦你们多费心了,还有……」她停了一下,「好好照顾韩磊。」
  说完,纪筱妍朝大家深深鞠了个躬。「保重了,我亲爱的家人,再见。」
  坐上吴叔的车,看着车窗外逝去如飞的风景,脑中闪过栩栩如生的往事,纪
筱妍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在哪里靠站。
  车行到捷运站附近,纪筱妍请吴叔让她就此下车。「吴叔,就到这里好了,
谢谢你,后会有期了。」
  挥别了吴叔,提起沉重的行李,纪筱妍瘦削的背影消失在一条狭小而拥挤的
街道。
  一家便利商店旁边的墙上,贴满了撕了又贴、贴了又掉的红单子,纪筱妍放
下行李,掏出纸笔仔细的过滤挑选,抄下些整体条件似乎不错,而且租金也颇为
合理的出租房屋的电话。她抄得非常专注,所以没有发现旁边有个男孩已经打量
她好久。
  等她放下纸笔,准备提起行李打电话的时候,男孩却突然按住了她的行李,
兴奋的说:「纪筱妍,你是纪筱妍吧!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他猛拍一下
额头。
  是一个好淳朴的大男孩,黝黑的皮肤配上一口白得足以拍牙膏广告的美齿,
最让人难忘的是那真诚的笑容,全然没有一丝台北人尔虞我诈的气味,她记得这
个人,是她还在读大一时的班代表,那个好好先生何德盛。异地逢旧识,她一下
子就叫出他的名字。
  「真难得你还记得我。」何德盛摸摸小平头。这年头,没有当兵却愿意留个
小平头的,恐怕找不出几个了。
  何德盛有好多话想问她,问她为何会在这里独自徘徊,问她当年的突然失踪,
不过在看见她一脸疲惫的表情后,所有的问号都吞回肚子里。他不想让自己过度
旺盛的好奇心,吓跑了眼前这个始终如谜的女人。
  纪筱妍好感激何德盛的善体人意,因为千言万语真不知从何说起,所以当何
德盛二话不说的提起她的行李时,她也信任的什么都没问。一个七年前相交不过
一年的同学,竟然愿意这样义不容辞的帮助她。
  走在何德盛身后的纪筱妍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可是眼泪转啊转的,又被她逼
回眼眶。日子已经过成这样子了,她怎能还不振作呢?走进小街道拐个弯,她跟
着何德盛走入一栋颇为老旧的三层建筑物。
  爬上三楼,打开大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的露天阳台。和一般阳台
不一样的是,没有挂上一些乱七八糟,有碍观瞻的内衣内裤和臭袜子,反而种满
了绿色植物。
  推开玻璃门,她跟着何德盛走进室内,客厅打扫得十分干净,虽没有沙发,
却铺了一条很素雅的地毯,地毯上有一张原木方桌,沿着墙角的地方还放了好几
个松软舒服的大靠垫。而客厅另一边有一个长方形的杂物柜上面有一台电视机。
  「你把这里打扫得真干净。」纪筱妍赞赏的说。
  「没有啦!」何德盛腼腆说,「其实是我女朋友的功劳啦。她现在人在高雄
工作,有时候会上来,看不过去的时候就会帮我整理一下。」
  说起女朋友,何德盛平凡无奇的脸上也绽放出一股吸引人的光彩。
  他兴奋的又说:「我的女朋友就是方敏敏,你记得吗?大一的时候跟我们同
班,个子小小的,脸蛋圆圆的,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纪筱妍在脑海中努力搜寻,但是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她露出歉意的表情。
  「想不起来没关系,见到就知道了。」何德盛洒脱的说。
  放下行李,何德盛带她去看房间。「你看,这个房间没有人住,它现在是你
的了。」
  一扇大大的窗,一个简单的衣柜,一张单人床,还有一张书桌。这是一个约
三、四坪大,光线充足的小房间,从天花板到四周墙壁都重新粉刷过,看得出屋
主的用心。她望着那洁白的颜色,让人有一种重生的感觉。
  「这个房子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本来还愁找不到可靠的室友,现在你来了,
真是太好了。」何德盛高兴的说。
  「那租金……」纪筱妍想起自己所剩无几的银行存款。
  「没关系,没关系。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我看得出来你现在不大方便,等生
活安顿好了再说也不迟。」何德盛不以为意,「另外这一间当然是我的狗窝了,
不过现在真的不宜见人。这里小厨房,偶尔我会自己下下面,如果不嫌麻烦,欢
迎你大展厨艺。」
  何德盛带着纪筱妍参观整个房子的结构,简简单单的两房一厅一厨一卫的屋
子,很有一种家的味道,跟张妈妈租给她的房子好像。
  纪筱妍突然想起大一时,自己连旷了三天课,回到学校,何德盛很热心的把
他抄得密密麻麻的笔记借给她的往事。而现在,他也是什么都不多问,只是在尽
一个老朋友的本分。
  她觉得很惭愧,因为除了韩磊,她的大学生活似乎从没有多余的空间去容纳
别人,她从来没有为这个一直默默关心她的好朋友付出些什么。
  「呃,我也说得大多了,现在让你休息一下,整理整理东西。中午我请你吃
饭,这边好吃的东西真不少喔。
  何德盛跑到客厅帮她把行李提到房间,然后笑眯眯的为她带上了房门。
  中午,何德盛果然带着纪筱妍从街头吃到街尾,哪一家的咸酥鸡有名,哪一
家的卤味非尝不可,都不会错过,吃得纪筱妍好撑好撑。在愉快的午餐时间里,
她知道何德盛正在下大攻读博士学位,预计再过一年应该就可以顺利拿到学位,
到时候如果女朋友同意,他可能会结完婚再去当兵。
  「不然,怕她兵变啊。」他急得额头都冒汗了。
  纪筱妍看着他,百感交集的笑了,多么老实专情的人啊。
  然后何德盛还恐吓她,说这条街有个不雅的称号——同居巷,不过清者自清,
浊者自浊,反正这本来就是个是非黑白说不清,谣言动辄满天飞的时代,何德盛
颇无奈的下了个结论,纪筱妍也心有戚戚焉。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才发现吃东西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韩磊。对生命中再度
出现何德盛这样一个坦坦率率的人,那种什么叫绝处逢生,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
村的至理名言,让她有了前所未有的体认。
  虽然有了何德盛的帮助,让纪筱妍暂时不必为了住所而烦恼,但是她总不能
就这样厚着脸皮白吃白住吧,听以。纪筱妍还是找了一天跑到提款机前,无论如
何在能力范围内,她不想亏欠何德盛太多,毕竟他也是一天到晚忙着兼家教,晚
上还在夜间部兼课,为了赚老婆本而努力着,而她一个非亲非故的外人,怎能白
花他的血汗钱呢?
  可是看见提款机输出来的明细表,却让她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上面的余额
显示竟然还有一百多万元。她很清楚,除了零头的几万块,那一百万绝对不会是
她的,那么是不是银行搞错了呢?
  虽然一百万确实诱人,但是不义之财不可贵的道理,纪筱妍却没忘,她主动
向银行求证,没想到行员却表示这笔钱的的确确是在五月二十六日汇进她的户头。
五月二十六日,是她提着行囊离开韩磊家的那天,那么————
                ☆☆☆
  纪筱妍找到工作了,她在一家升大学的补习班里担任导师,而从找到住所到
找到工作,只不过是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另外,在何德盛的鼓励下,她也开始
重拾书本,准会好好冲刺,重考大学,继续七年前未完成的学位。可是在安心读
书之前,她还是先拨了一通电话给韩磊。
  「对不起,我是纪筱妍。」想了半天,她才决定该如何称呼自己。
  「我知道,我这辈子只认得一个筱妍,所以你不用强调你姓纪。」韩磊没好
气的回应。
  所已他不耐烦的声音,纪筱妍的心仍旧不可遏止的停摆了一会儿,她才又开
口,「我……我已经安顿好了。」
  觉得好象在报告行踪似的,她觉得不妥,像要澄清什么似的又急着说:「我
不是要告诉你我住在哪里……」虽然你也不会有兴趣知道。她在心里补了一句。
  韩磊依然沉默以对,让她觉得她好像在对着一团空气说话。
  不过,她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说:「先谢谢你的一百万,不过我一个人恐怕用
不到,所以下次见面的时候……」她说的下次见面,指的就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
『盖章的那一天,她想他会懂的。
  可是韩磊还是不说话,而且她好像听见他在吸鼻子的声音,好像在哭?怎么
可能,她暗斥自己的荒谬想法那样潇潇洒洒的韩磊是从来不哭的。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很忙,如果你走不开,或许我们可以跟律师约在你
的办公室……」离婚两个字,纪筱妍说不出口。
  「很感谢你的设想周到,但是我不可能在自己的办公室做这种事,让我的员
工着笑话。还有,至于那一百万,我韩磊开出去的东西是不会收回的,要不要随
便你了。」韩磊操着浓浓的鼻音冷冷的说。「我知道你想速战速决,不过我真的
很忙。我手下有数以千计的人要靠我吃饭,实在分不出心来处理这种『小事』不
过如果你真的很急的话……」
  是的,他忙,忙着公事,忙得没时间管她,没时间想离婚这件事。她这样苦
苦相约,不是更显得她不识大体了吗?
  「不,你忙吧,我不会再麻烦你了。我把电话留下来,等你不忙的时候再通
知我吧。」
  她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翻纸的声音,然后才报出了电话。
  「我可以……跟小瞳说说话吗?」她满怀希望,小心翼翼的问。
  「对不起,我想他已经睡着了。」他冷峻的拒绝。
  「那……没事了,晚安。」没有说再见,她挂断了电话。她没有勇气再听一
句他冷冷的声音。
                ☆☆☆
  韩磊听着纪筱妍的声音,也听见自己恍如隔世的思念。天啊,她才离开几天,
那之前那个没有她的七年,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他没有问她住在哪儿,是因为他早已把她的住址背得滚瓜烂熟了。
  她走的那一天,他还特地起了个大早,请吴叔务必要确定地落脚的地方,为
了怕她没钱花用,还交代公司财务汇了一百万元到她的户头里。可是,下了班回
家,任凭他问了半天,吴叔却支支吾吾的只说她在淡水捷运站附近下了车。
  「下车后往哪儿去了?」韩磊问。
  「少奶奶她……她走进附近一条小巷子,在里面抄红单子找房子。」吴叔说
得吞吞吐吐。
  「我要住址。」韩磊单刀直入。
  「嗯。」吴叔低头不停搓着手。
  韩磊跟吴叔相处十几年了,他从来没见过吴叔这样不干不脆的样子,虽然吴
叔一向话不多,但起码凡事有问必答,吴叔现在这个样子,足见事有蹊跷。
  「吴叔,还是您跟丢她了?」韩磊试探的问。
  「不不不,磊少爷吩咐的,我怎么会跟丢呢?」吴叔赶忙澄清。
  很好,没有跟去,那怎么会说不出地址呢?韩磊要变脸了。
  终于吴叔说了实话,「是这样的,少奶奶本来真的在处房子,可是……可是
有一个男孩子站在她旁边一直看,他后来还提起少奶奶的行李,少奶奶就跟他一
起走了,他们走进一栋三层楼的房子,我一直在外面等,等到十二点多,才看见
他们出来吃午餐。」
  吴叔的话,已经让韩磊几乎发狂。
  「他们一直说说笑笑,看起来好像是少奶奶的熟人不过我没见过就是了。」
吴叔做了个结论。
  「我要地址!」韩磊暴怒的说,他冲血的眼里有一利噬血的冲动。
  「磊少爷,你别生气。改天你想去看少奶奶,只要告诉老吴一声,老吴立刻
载你去,」吴叔不肯说出地址,他怕韩磊做出难以挽回的错事。
  「我要地址!」韩磊固执的再说,声音里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吴叔,
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胡来的。」他保证。
  吴叔叹了一口气。虽然他是看着磊少爷长大的,磊少爷也尊他一声吴叔,但
是他终究只是个下人,而且是个忠心耿耿的下人,从来不曾杵逆过主人。于是,
他给了韩磊想要的答案。
  韩磊原本以为她一定会去投靠张群英的,没想到她竟然在如此短时间里又…
…又搭上了另一个男人。看来她应该策划很久了,而且手段高明,连他都被蒙在
鼓里。
  当天,韩磊勉强按捺住去找纪筱妍的冲动。的确,吴叔担心得没有错,他不
能去找她,否则他不能保证不杀了她,杀了这个抛夫弃子、没血没肺的女人。
  而在忍了几天之后,再接到她的电话,听着她的声音,韩磊心中悸动难平。
他想忘了一切,想求她回来,想告诉她他爱她,可是她劈头一句「我是纪筱妍」,
就足以把他打下地狱,她是这样迫不及待的要跟他划清界线。
  是的,她是为了离婚协议书才来电的。韩磊很清楚自己应该放手了,可是他
以冷漠当作武器,拿出忙碌的借口,他不知道还能拖多久,但是他真的无法就此
放开她。
  「不是每个人都很幸运,一次就可以遇到真爱的,我很佩服她,当真爱来临
的时候,能够勇敢不放手。」他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像是在为此刻的分手做预
言。
  纪筱妍,你找到真爱了吗?所以急着要自由?
  眼泪从他应该坚强的脸上流下来,那样无声无息可是纪筱妍看不到,听不到,
也感受不到。
  他拒绝了她想和小瞳说话的要求,他只是在赌,赌她能忍受多久不看到小瞳,
赌她……是否还会回家?
                ☆☆☆
  纪筱妍开始了白天工作,晚上发奋读书的日子。她过得忙碌而充实,虽然距
离联考只剩下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不过,凡事尽力而为吧。
  书中有没有黄金屋她不知道,不过重拾书本却可以让她暂时忘却伤心的往事。
  放榜那天,她如愿考上淡水唯一的一所大学。事实上她可以考上更好的学校,
可是她不愿意离开淡水,因为她最爱的小瞳在这里,而她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他
了。
  小瞳暑假过得快乐吗?有没有乖乖写作业?有没有……想她呢?人家说小朋
友是善变的,他会不会忘了她呢?如果他知道开学之后,妈妈也要过着上学的日
子,他一定也会很别扭吧?
  二十七岁了,她可能是今年最高龄的大学新鲜人了,恐怕会跌破不少同学的
眼镜吧。想着想着,她心中竟然涌起一段恶作剧的快感。
  为了庆祝自己考上大学,下班之后,她绕到花店买了一束粉红色玫瑰,还逛
到超市买了好多新鲜的食物,可惜何德盛连几天到高雄去看女朋友了。不过她等
会一定要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还要打电话给张群英大哥,因为考试那天,
张妈妈还吵着要陪考呢。
  提着满满的东西外加一束鲜花,还要爬三楼,纪筱妍已累得气喘吁吁。她手
忙脚乱的打开大门,正要关上门时,却看见门口站了一个她努力不愿去想的人。
  「不请我进去吗?」韩磊棒着大束玫瑰花,是粉红色的维瓦第,和她手上的
那束一模一样。
  「喔……请进。」她呐呐的说,把韩磊请进客厅,才关上了大门。
  她把一堆食物放进厨房,大热天的,不把食物先分类冰好,很容易就会走味。
她正在流理台前快速的忙着,而韩磊竟然跟了进来。
  「对不起,你渴了吧,想喝什么?」她不安的问。他男性的味道,已经霸占
了小小的厨房。
  「有可乐吗?」他看进她的眼睛,颇有深意的说。
  她打开冰箱,在内门上抽出一瓶罐装可乐,递给他。「厨房大小了,你要不
要先到客厅坐一下。」
  「喔,没关系,你忙,别管我。」
  从纱门望出去,后阳台的晒衣架上,晒着纪筱妍的白色音丝内衣白色的纯棉
内裤,还有男用的蓝色横条内裤。韩磊突然觉得心好痛,他没有勇气再看下去,
无言的退出了厨房。
  纪筱妍很快忙完,洗手擦干后也来到客厅。她看见韩磊坐在客厅的地毯上,
一只长腿怎么摆都不对,很是滑稽的样子。
  「对不起,这里没有沙发。」她忍住笑。
  韩磊没有说话,拿着可乐牛饮,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完。
  「送给你的。」他比了比电视机旁的大花瓶,才转眼的工夫,他已经把两束
玫瑰都插在一起了。
  「为什么?」纪筱妍偏着头问。
  她原本及腰的直发不见了,头发剪得清清爽爽塞在耳后,身上穿着一件宽松
的白色大T恤,一条蓝色的牛仔裤,年轻得就好像当年她刚考上大学的样子。
  「恭喜你。」她一直没坐下,所以韩磊也跟着站起来,「恭喜你考上大学。」
  他知道?纪筱妍疑惑的看看他。
  「谢谢你。」千言万语在心头百转而过,她却只轻轻吐出这三个字。
  小小的客内站了两个大人,空气渐渐局促起来。
  「那么,我走了。」韩磊看着她的脸。
  她呆呆的点点头,打开了大门,送走他。
  韩磊走了好久,她才想起忘了问他小瞳好不好,忘了问他怎么知道她的住所,
忘了问他如何知道她考上大学,也忘了问他离婚的事。
  她只记得他黑亮的眼,像亮在天上的星星,也像亮在她心里熊熊炽烧的爱火。
                ☆☆☆
  韩磊走出老旧的公寓,这里连个管理员都没有,进进出出的都是些龙蛇混杂
的人,让他放不下心。
  天色渐暗,路灯亮了起来,他抬起头,看见她住的小客厅里的灯也亮了。
  他站在路灯下,点捻一根烟。以前总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甘心冒着得肺癌
的后果,也戒不了烟,他总以为只要他愿意,世上哪有做不到的事早,可是后来
他却渐渐发现,有些事不是一头热就能完成的,比如爱一个人。
  于是,每当想她想得心发疼的时候,他习惯性的会点上一眼烟,在烟雾袅袅
中求得到片刻的平静。
  无数的夜晚他开着车子,就在这里停了一整晚,只希望能偶然等到她熟悉的
身影。他记得那天晚上,他从漆黑的车窗向外望,那是他第一次看见短发齐耳的
她踩着月色回家,那样纤细,那样轻盈,像一只小粉蝶,缓缓在月光下向他舞来,
霎时,他仿佛看见七年前背着小背包义无反顾北上的她,那时候的地全心全意跟
着他,不管受到多少伤害,她始终守在他身后。
  他看着她走来,像一场迎面而来的青春;他看她消失在门内,像一场散时无
痕的秋云。他不懂她,他原本以为他懂得的,对于她为何离开他,在七中前他不
懂,现在更茫然。可是他一定要找出答案,他不能让幸福溜走,辜负张群英的一
番苦心。
  「我认识筱妍七年了。除了公司往来的客户,我只在她口中听过一个男人的
名字,那个名字叫韩磊。」第二次与张群英见面,他就对他丢了个炸弹。
  他想起与张群英见面的情况,他是个君子,真是个君子,他看得出来张群英
的的确是爱着纪筱妍。
  「如果她对我存有一丝丝超乎兄妹之情的感觉,我今天就不会约你见面了。」
张群英直率的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可以感受到你对我有一种敌意。」
  他的直来直往几乎让韩磊无法招架。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事,不过我今天是以一个哥哥的立场,想
跟你说一些心底的话。」张群英顿了下,开始述说着——
  「七年前,筱妍看到我老家门口贴了出租的红纸条,所以敲开我家的门。真
的,我曾经以为她是老天爷要送给我的新娘,她看起来那么纯洁,又那么无助,
让我们全家人的心都揪在一起了。」
  「不过她坦白怀孕的事,真的让我们吓了好一大跳,因为她完全颠覆了我们
对于未婚妈妈的印象。她才十九岁啊,家母甚至曾经建议她把孩子拿掉,她的模
样好,性情好,将来还有机会遇见好对象。
  「可是,她说她无论如何都要把孩子生下来,我跟家母没有办法,于是除了
收租之外,我们也常到她那里走动,怕她一个人没有照应太危险了。后来因为我
的公司有个秘书缺,为了可以就近照顾她,就把她带进公司里。
  「我还记得所有孕妇嗜吃贪睡的毛病她全都没有,她虽然是秘书,却帮我做
了两、三个人份的工作,我劝她别忙坏了,分内事做完就可以下班,可是她都不
听。」
  张群英的话让韩磊愈听愈惭愧,他想到她挺着大肚子忙碌的模样,他的眼泪
就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咖啡厅里的服务员看见有个大帅哥竟然在大庭广众下流眼泪,不禁投以好奇
的眼光。
  张群英抽了一张面纸给他,他却好像傻了一样不接也不擦。
  张群英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她生产那天,原本我们还在公司没天没夜的
加班,她一直忍到规律阵痛的时候才告诉我,我马上开车送她到医院,家母也很
快赶来,有些事情我一个大男人毕竟没办法处理。那天夜里她顺利生下小瞳,产
后醒来,听见隔壁床刚生产完的孕妇在对先生撒娇,她只是握着家母的手静静的
流眼泪。
  「同行里想追她的人很多,但是她总是一下班就赶到保母家接小瞳,真有解
决不了的事情她才会找我,所以我曾经以为我是有希望的。后来她陆续告诉我一
些事,包括她父母的不谅解,还有她快乐的大学生活,可是每一个片段都少不了
韩磊这个名字,我看见她谈起你的眼光,才知道我这辈子真的只能做她的哥哥。
而她这次离开事前并没有告诉我,她说她已经亏欠我太多,却不知道我真的是心
甘情愿的。」
  张群英坦荡荡的态度让韩磊汗颜,从头到尾,彻彻底底小人的其实是他啊。
他握住张群英的手,用一种男人对男人的态度,没有多余的语言,一切已尽在不
言中。
  「婚礼那天见到你本人,我就知道她为什么这样执迷不悔了。我看得出来你
也爱她。只要有爱,就不怕找不到出路,虽然她始终没说为什么要离开你,不过,
我可以感觉那一定是个让她很伤心的理由。要把误会解开来啊,你们是天造地设
的一对,别辜负了老天爷的美意。」
  张群英鼓励他,并且告诉他纪筱妍工作的情形和考大学的打算。可是,他没
有告诉他纪筱妍的室友其实是她大学时的班代。因为张群英认为有一些关卡如果
韩磊现在过不了,日后一定会重来,而那些关卡叫做彼此信任。
  生命中有张群英这个朋友,纪筱妍何其有幸,他韩磊也何其有幸啊!
                ☆☆☆
  韩磊送来的九十九朵玫瑰,在纪筱妍的悉心照顾了,整整绽放了一个星期。
她每天为玫瑰换水,听说换水也是有诀窍的,不能够一次把花瓶中的水全部更新,
只能倒掉一半,再注入一半干净的水,因为花跟人一样,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会
害怕,不能适应。除了换水之外,把花茎用四十五度的斜角切面,增加吸水的面
积,也是延长寿命的不二法门。
  玫瑰灿灿烂烂的开着,死的时候,是带着尊严垂头的。昨天还盛开的花朵,
今天却谢了,纪筱妍忍不住叹息。
  「早说这么漂亮的粉红色玫瑰,最适合做成干燥花了。」何德盛在一旁也为
花儿的凋零可惜。
  她笑了笑,没有辩解,这样美丽的花儿,怎能让它在还没有尽情恣放之前,
就用一种垂死的姿势倒吊着,失去所有的水份,成为没有生命的枯花朵?玫瑰不
应该活得这样苟延残喘。
  粉嫩的玫瑰花,就像她早熟的爱情,开得那样肆无忌惮,在短短的几天中,
开尽生命的光华,然后在一夜之间,潇潇洒洒的死去。
  花儿死了,爱也走了吗?而韩磊也像这些玫瑰花一样,走出了她的生命……
                ☆☆☆
  「筱妍,我都洗好燥了,你还在发呆。」何德盛擦着湿发走进客厅。「你洗
过澡了吧,我看你最近都加班到很晚,早点休息一下。」他像爸爸又像哥哥般唠
叨。
  但是纪筱研一点也不觉得他烦,反而乐得像个小女孩一样被管教,她淘气的
举手敬了个礼,「大人,遵命。」她起身准备回房。
  转开电视,晚间新闻正在报导新竹电梯之狼落网的消息,何德威突然若有所
思,叫住了她,「夏天我不在,你一个人在家还好吧?」
  纪筱妍看着他担忧的表情,一阵愧疚涌上已头,本来她没有住在这里以前,
大多数的时间都是他的女朋友从高雄上来看他。可是现在,虽然他没说,她却也
知道他怕打扰她,所以变成他常常南下看女友。而他好几天不在家,回来之后还
要为她担心,她一方面觉得窝心,一方面却又隐隐觉得她好像已经变成了他的负
担。
  「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我会照顾自己的。」
  「你知道吗?我昨天半夜回家,看见台下停了一辆陌生的车子,刚刚上完家
教回来,又看见同一辆车停在同样的地方,而且虽然无法看清车内,但我就是感
觉车里好像有人。」
  听他这样一说,纪筱妍也觉得背一凉她开始回想,的确有好多个夜晚,她下
班回家会经过一辆银白色的轿车。有多久了呢?好像从上个礼拜韩磊送花来之后,
那辆怪车就开始停在那儿了。
  最近她为了多存一些学费,所以在补习班又兼了一份夜间重考班的导师的工
作,回到家里往往已经超过了十点,她想着想着,不禁又打个寒战。
  这时,何德盛打开通往阳台的门,纪筱妍跟着他走到阳台,果然,那辆可疑
的车子还停在那儿。何德盛认得出来,银白色的流线型跑车是今年德国汽车量产
的超级跑车,不仅可以开上街;也可以开上跑车场竞走,他兴奋的对她说,这种
造形华丽的最新款宾士跑车,配备了十二个汽缸,零到一百的加速在六秒之内就
可以完成。
  纪筱妍着他愈说愈兴奋,可见他研究那部车好久了。
  最后他下了个结论,据他了解,这附近根本没有开得起这种四、五千万元的
进口车,所以,这有可能是一部脏车。
  何德盛担心的说:「以后如果你太晚回家,先打个电话给我,我下楼去接你。」
  「不,不用了,我自己会小心的。」她怎么好意思一再麻烦他呢。
  「再怎么小心,毕竟你还是个女孩子,有些事情只要碰上一次就够了。」何
德盛很严肃的说。
                ☆☆☆
  虽然纪筱妍依然没有打电话给何德盛,不过他却主动的在楼下等她回家。有
时候补习班里有事,纪筱妍要一直忙到十一点多才能回到家,而何德盛已经整整
等了她一个小时。
  「小何,对不起。」面对何德盛的体贴,纪筱妍哭了。
  何德盛拍拍她的背,老实的说:「以后下班前打电话给我,让我来接你吧。
等一个小时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不过这漫天飞舞的蚊子可叮得人受不了。」
  纪筱妍又心疼又好笑,不过她保证以后一定给他电话。
  何德盛咧开嘴,笑嘻嘻的揉乱她的短发,「这才对嘛。」他看看停在门口的
银白色宾士跑车,「不过,我今天一定要弄清楚那辆车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
他就要往车子走去。
  但是纪筱妍拉住了他,「小何,不要逞强,万一出事怎么办?」
  她眼神里的关心阻止了他,他知道尽管她装得坚强,骨子里却依然是个柔柔
弱弱的小女生。他搂住她的肩,一起走进公寓。
  关上大门之前,纪筱妍回眸看了宾土跑车一眼,在暗淡的路灯下,银白色的
车身透出一种神秘而孤独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一种
不明所以的心疼。
  隔着黑色玻璃。韩磊贪婪的注视着她媚人的回眸,她的眼神有一种惊人的穿
透力,能够穿过玻璃,穿过他的眼,直射他心底。
  两个礼拜了。他照例每天都在这里等她,他明显的发现她愈来愈晚归了,原
本就纤细的身子,现在更单薄了,她的过度忙碌让他心好疼。
  不过最疼的,还是看见那个男人楼住她肩头的那一刻。这几天,那男人天天
站在门边,等她走近,两人才有说有笑的一起上楼。
  韩磊心中五味杂陈,如果她需要天使的保护,那个天使也终究不是他。
                第八章
  这天晚上,纪筱妍十一点钟才离开补习班,最后一班公车早就开走了,筋疲
力竭的她,难得奢华的叫了辆计程车。
  好不容易回到住所,楼下却没有何德盛的踪影。纪筱妍想了好久,才想起昨
天听他说女友工作不顺利,情绪不好,所以今天一早,又急忙指飞机南下陪他未
来的老婆去了。
  纪筱妍低头找钥匙,找了半天才确定她又把钥匙给忘在家里了。怎么辨,大
半夜的,教她去哪里找锁匠呢?
  就在她苦思解决办法的时候,有三个少年从另一条巷子拐了出来,一步一步
逼向她。
  「小姐,一个人喔。」其中一个混混开口了。
  「小姐,你长得很漂亮呢。」另一个黑黑壮壮的,操着一口原住民口音。
  「我们想跟你做朋友很久了。」最高最壮的也发言了,「今天你的男人没有
来接你喔。」
  纪筱妍心中虽然害怕,还是勇敢的说:「我在等我先生,他一会儿就下来接
我。」
  「哎哟,说谎就没意思了,你在这里站了半天,他要是在家早就下来了。」
操着原住民口音的小混混走近她,同时亮出一把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
  另外两个同伴见状,也纷纷走向她,一时间,三人把她团团围住。
  「啧!」最高的那个伸出粗黑的手,抚摸她的脸,「老子还没尝过这样上等
的货色。」
  纪筱妍用力咬住小混混的手,疼得他大叫。
  「老大,我看她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最先说话的那个小混混也从脚边抽出
一支亮晃晃的匕首,抓住她的T恤,从领口劈到了底,露出她着白色蕾丝内衣的
浑圆胸脯。
  她的精致饱满让三个小浑浑一时之间都愣住了,眼看口水就要从他们猥亵的
嘴里滴下来。
  她害怕的拼命大叫,其中一人很快的从口袋掏出一条又脏又皱的手帕堵住她
的嘴。
  三个人开始在她的身上又舔又捏,纪筱妍很快就放弃了拳打脚踢,因为她知
道这样只会更增加他们的兽欲。她像只死鱼一样任他们把她推倒在地上,在失去
知觉前,她的心头浮现出韩磊的脸……
                ☆☆☆
  有人轻拍她的脸,在她耳边轻轻低喃:「乖,筱妍,没事了。」
  这是天使的怀抱吗?这么温暖。她努力睁开眼,想看清楚天使的模样。可是,
天使怎么在哭呢?天使的脸好英挺,好帅的天使,好像她的韩磊呢?
  看见她睁开眼睛,韩磊更加抱紧了她,天啊,他几乎失去她了。
  他好几天没来了,打从看见她和男人亲亲密密的模样之后,她脸上洋溢的幸
福微笑,让他觉得好心慌。
  他想起一首流行歌,内容是说因为很爱对方,所以当对方要走时,也只有放
任对方追寻自己的幸福。
  他原本不懂,真爱怎能轻易放手?直到看见她和男人并肩上楼,看见她唇边
满足又甜美的笑,他多希望她可以保持这种幸福的笑容直到老,即使那笑容不是
为他。
  真的,他原本发誓不再来的,可是,今晚的月色好美,满天的星斗像她的眼
睛一样眨啊眨的,让他无法入睡。他开着车出来看星星,却不知不觉又往她住的
地方驶来。
  没想到竟让他撞见那三个浑帐正在非礼她,其中一个混混还正忙着解开她的
胸罩。他不顾他们手上的刀刃,更无暇细想他们是否怀有枪械,疯了似的打得他
们鼻青脸肿,抱头鼠窜。然后,他急忙脱下身上的休闲薄外套,罩住纪筱妍的身
体,轻轻的把她抱到车上。
  天使把她抱得好紧好紧,她就快要窒息了,这样温热真实的触感,难道……
她没死?她闭上眼睛昏沉沉的想。
  「筱妍,筱妍,你听见我吗?我是韩磊啊。」他焦急的在她耳边呼唤;
  纪筱妍流泪了,她但愿她没听见,但愿她已经死去,她……被强暴了吗?她
再度睁开眼睛,韩磊的脸孔在她眼前放大。
  「哦……」她挣脱他的怀抱,颤抖的拉开他覆在她身上的薄外套,她的胸罩
被拉扯得歪歪斜斜,其中一边的乳头已经露出来,从细致的颈项到柔软的乳房、
平坦的小腹上,布满了又红又紫的抓痕、咬痕。
  她觉得好脏,尤其在她心爱的男人面前。她伤痕累累却不觉得痛,因为巨大
的心痛已经盖过所有肉体上的肩楚。
  「我……我送你上去。」韩磊重新把外套盖在她的身上,他不要她再看见那
些可怕的伤痕。
  纪筱妍顺从的让他盖上外套,那伤痕,他也觉得脏吧?
  「我……忘了带钥匙。」她破碎的说。
  「那……他不在吗?」他指的是何德盛。
  「他到南部去了。」她有气无力的简短回答。
  那个该死的,原本以为他会好好照顾纪筱妍,没想到他竟然把她陷在这种有
家归不得的窘境,而且还差点被强暴了韩磊真想把他辞尸万段。
  「那我先送你到医院检查一下。」
  「我不要去医院。」她一口回绝。
  「那我载你回家,王妈会照顾你的。」
  「不……不要。」她再度虚弱的拒绝了。她不想惊动王妈或任何人,更不愿
意让小瞳看见她这副狼狈的模样。「前面……前面有一家旅馆,你送我到那里就
好了。」她不想为难韩磊。
  驶到旅馆前,韩磊把车交给泊车小弟,下车绕过车门,从车内一把抱起她来,
就像抱着一只随时会飞走的轻盈小鸟一样,她的体重让他忧心。
  「我……我可以走的,你回去吧,我没事了。」纪筱妍在他胸前挣扎着。
  「让我照顾你。」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
  是她的模样值得同情吗?她讨厌同情。可是,他的胸膛宽厚又温暖,让她不
想离开。纪筱妍不再挣扎,轻轻的把头靠进他的肩窝,像躲进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他抱着纪筱妍在柜台办好了住宿登记,然后在柜台小姐好奇的目送之下,搭
上电梯,进入五楼的一间双人房。
  韩磊轻轻把她放在床上,然后为她除掉鞋袜,拉起被子盖住她。
  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又推开棉被,准备下床。没想到脚才着地,一阵昏眩
今她站不稳脚步,眼尖的韩磊立刻上前抱住地。
  「怎么了?」他语气不稳,摸到她仅存内衣蔽体的身躯,依然让他心猿意马。
浑蛋,你这样跟那些浑蛋又有什么两样!他暗斥自己一声,同时把紧靠在他身上
的香躯推开一些,只敢用手扶着她。
  「我想……洗个澡。」
  韩磊推开她的举动让她受伤了,但她不动声色,她没有勇气揭发事实让自己
再伤一次。
  韩磊把她扶进浴室,调好水温替她放了水,「有事叫我。」他不放心的走出
浴室,带上了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个钟头过去了,纪筱妍依然没出来,韩磊在浴室门
外叫了半天,也不见她回应一声。
  他不安的推开浴室的门,一股强大的蒸气迎面而来,让人如身在五里雾中。
摸索到浴缸旁边,发现纪筱妍满睑水珠,全身红通通的像只虾子一样,他把手指
探进浴缸中,被里头的高温烫得缩回手。
  这个傻瓜,想烫死自己吗?他咬一咬牙,双手伸入高温的浴缸中,将她拦腰
抱起来。他坐在浴缸的边缘,让她伏在他的大腿上,然后抽起一条毛巾,吃力的
擦拭着地湿淋淋的身体,接着抱她起身,回到卧室里将她放在大床上。
  看着她胸前的伤口,经过热水的浸泡已经有了发炎的趋势,韩磊拉起被子小
心翼翼的盖住她的身体。他忘了自己也是一身湿答答的,又急急忙忙搭上电梯下
楼去了。
                ☆☆☆
  纪筱妍在刺痛之中醒来,看见韩磊坐在床沿,正拿着棉花球在她的胸前消毒。
  他努力的轻手轻脚,最后还是变成了笨手笨脚。
  「对不起,弄疼你了。」他流着汗道歉。「忍耐一下,这些伤口不处理,明
天可能会发炎。」
  韩磊换了棉球,开始在她的小腹上消毒。
  「幸好伤口都不深……」他安慰着她。
  当他又回到她的胸脯上进行第二次消毒的时候,他的指温透过软软的棉花球
传到她的乳尖,他轻柔的来回消毒着她的乳头,她感觉到那里敏感的突了起来,
而韩磊的手仍然没有离开。
  她抬起手,轻轻捉住他忙碌的手,拿开他手上的棉花球,将他的巨掌放在她
的乳房上,问道:「这里很难看吗?」
  韩磊轻轻的抚摸她的乳房,抚过她的乳头,随后弯腰亲吻着她挺立的乳尖,
他抬起头温柔的说:「这里有个名字,叫不可思议的美。」
  纪筱妍眨了眨眼,滚下晶莹的泪珠。
  「很痛吗?」沿着她的眼底、脸颊到颈项,他轻轻的吻去她的泪痕。
  她摇摇头,「我觉得自己好脏。」
  「不……不会的。」韩磊心痛的说,再度低下头亲吻她另外一只乳尖。
  他听见纪筱妍抽了好大的一口气。
  「这样还觉得自己脏吗?」他问。
  纪筱妍没有说话,她喜欢韩磊的唇,韩磊的舌,即使像现在一丝不挂的躺在
这里,她都不觉得害羞,反而觉得兴奋。
  韩磊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是觉得自己肮脏,于是他不再亲吻她的乳尖,改
把乳头整个含在嘴里,把整个口腔的温度都给她。
  纪筱妍觉得好热,她的双手抓住床单,头左右摇摆了起来。
  「告诉我,你还觉得自己脏吗?」他不死心的再问,他要把她从恐惧的深渊
救出来。
  「不……」她低低的呻吟。
  韩磊看见她欲火荡漾的表情,忍不住想跟她一起燃烧可是,她才刚从一场恶
梦中逃出来,可能神智还没恢复过来,他不要她明天醒来再后悔一次。
  他起身,为她盖好被子,「乖乖睡,小奶精,明天还是会出太太阳的。」
  说完,他在她额上吻了一下,走进浴室,任由哗啦啦的冷水冲走他的欲望。
  纪筱妍哭着睡着了。他不要她,他只是可怜她,他从来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
男人。他以前就不要她,现在又怎么会要她这个残花败柳呢。她哭了好久好久,
最后终于筋疲力竭的睡着了。
  韩磊从浴室出来,看见她小脸上的斑斑泪痕,心疼的在她身边躺下,紧紧搂
着她,只祈祷恶梦别来,让她可以平稳的度过这恐怖的一夜。
  第二天早上,韩磊不由分说的就要把她强行带回家去,他不能再把她放回那
个豺狼虎豹横行的地方。
  「我不要。」她倔强的说,他不要他因为短暂的同情心,而制造出更多的问
题。
  「给我理由。」他捺着性子问。
  「我们离婚了,不能再住在一起。」她伤心的说。
  「给我离婚协议书。」
  她愤怒的抬头,离婚协议书到现在没办好都是因为他的错,他还敢明知故问。
  「回家吧,你已经流浪太久了。」而我也等你太久了,别让我再心痛,别让
我苦苦追梦。他在心中补充道。
  「我不能,我没有收拾行李,也没有说再见,我的室友会着急的。」
  「如果昨天的事再来一吹怎么办?」他捉住她的手凶恶的问。
  她的脸刷白了,「我会很小心的。」她抽出自己的手,心有余悸的说。
  小心?他看她连一只蚂蚁都杀不死,如果小心有用的话,这世界上哪来那么
多的意外?
  不过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他又不敢再提昨天的事了。他应该帮助她忘记那一
场恶梦才对,不能让她活在提心吊胆中。
  「乖,筱妍,我保证你可以随时离开,在『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先回家去
好吗?」他祭出哀兵姿态。
  「可是,我的工作……」她果然软化了。
  古人说哀兵必胜,可真不是胡诌的。
  「打个电话请几天假,你太累了,小瞳会心疼的。我也一样。」韩磊小声的
又加了一句。
  就当放几天假,回去看看小瞳吧,不然,他可能就要忘了她这个生他的娘了。
                ☆☆☆
  昨天在极度惊恐中,纪筱妍没注意到韩磊换车了。记忆中的那辆宝蓝色保时
捷,如今换成了一辆银白的流线型跑车,在阳光下闪耀着动人的光芒,那光芒好
熟悉,纪筱妍的心开地跳了起来。
  「这是今年最新款的宾土跑车?」她忍不住问。
  韩磊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她对车子也有研究了?
  「配有十- 一汽缸,零到一百公里的加速在六秒中就可以完成吗?」她把何
德盛说过的话背出来。
  看来她还真的懂。韩磊忍不住赞道:「一百分。」
  「我忘了问你,昨天半夜三更的,你怎么会到我那里?」她问了一个一直没
想到的问题。
  「咳……」韩磊清了清喉咙,不自然的答道:「昨天我去看一个老朋友。」
  是吗?他有什么朋友会住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巷子里,而且哪有人大半夜的
登门拜访,如果是真的,可能连老朋友都免不了要翻脸了。
  纪筱妍愈想愈可疑,忍不住紧紧盯着韩磊的脸。
  「我都说了,真的是去看一个认识了十几年的老朋友。」韩磊流汗了。
  「我认识吗,男的还是女的?」如果真是这么老的朋友,那她应该多少听过
才是。
  你不只认识,还跟她熟得不得了呢!韩磊在心中窃笑,他决定要好好的捉弄
她一下。
  「这么晚当然是找女人,找男人多没意思。」
  纪筱妍闷着头不说话,用力咬住下唇,咬得都流血了,她就知道他是个不甘
寂寞的男人。
  这小姐子真的在吃醋呢!
  春意飞上了韩磊的眉梢,不过看见她嘴角的血丝,他不由得慌了,不由自主
的吐出了真话,「我真的是去找女人,你不就是女人吗?而且是我认识十几年的
老朋友。」
  纪筱妍张大了嘴,傻呼呼的问:「你是说你是去找我的?」
  韩磊笑着点点头。
  「那每天晚上把车停在那里的也是你?」她再问。
  这样名贵的跑车,全台湾可能也只有这一部了,不是他会是谁呢?
  「啊,你是说每天晚上停在你家门前的那辆银白色的车子啊?」他明知故问。
  她记得刚刚没说车子是停在她家的门口吧?她抬眼看见他嘴角贼贼的笑,原
来……真的是他,难怪他送完玫瑰花就不见人影了,她为此还伤心了好久。
  「你说,为什么跟踪我?」她的声音流露出一股对亲密爱人才有的跋扈。
  韩磊只是专心操控方向盘,好半晌,在等红灯的空档。他才笑着说:「我喜
欢那里的星星。」
  难怪,她一点也不怕那辆银白色的车子,或许是因为她的心听见,车里有一
个和她频律相同的心跳声。
  她还有好多话想问他,可是,看着他精神奕奕的脸,千言万语已是无从说起。
                ☆☆☆
  回到韩家,纪筱妍来到书房,看见在韩磊的大书桌旁边,另外增加了一张尺
寸较小的书桌,小瞳正伏在小书桌上画画,那是他的暑期功课吧。
  小瞳变黑了,脸部的轮廓跟韩磊愈乘愈像,看得纪筱妍的眼里积满泪水。
  好像察觉有人在注视他似的,小瞳突然抬头,看见她站在门边小瞳该不会不
认得她了吧?她才离开两个月,他为什么不喊她?为什么要用那样陌生的眼光看
她呢?
  她走到小书桌前停下,小瞳却赌气似的低下头。
  「小瞳……」她轻唤。
  小瞳仍然不肯抬头,小小的拳头紧紧握着彩色笔。
  「小瞳,妈妈回来看你了。」她走到他的坐椅旁边蹲下,看见小瞳的嘴巴倔
强的噘着。「小瞳,不高兴看到妈妈吗?」她转过他的椅子,和他面对面。
  小瞳用力的摇摇头,终于抬起黝黑的小脸,泪水在他眼中打转。
  「妈妈……」一开口,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从他晶亮的眼底倾泄而出,他抱住
她的脖子,把头埋在她的肩头,一遍一遍的叫着妈妈。
  小瞳的眼泪,从她身上的休闲外套领口流进她的颈背,也一点一滴流进她的
心底。
  他哭了好久好久,才抬起头来,哽咽的道:「爸爸说妈妈去了好远的地方,
要好久好久才会回来。」他收起眼泪,语气很是担心,「可是,李小美的爸爸也
说她妈妈去了一个好远的地方,李小美说她知道她妈妈跟她爸爸离婚了。因为有
一天晚上,她听到她妈妈跟爸爸在吵架,而第二天早上,她就没有看到妈妈了。」
  小瞳很认真的看着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我问她什么叫离婚,她说就是
爸爸和妈妈只能选一个。有爸爸就没有妈妈,有妈妈就没有爸爸。」他扁着嘴问:
「妈妈,我可不可以有妈妈也有爸爸?」
  纪筱妍紧紧抱住小瞳,天啊,她该怎么回答,再骗他一次吗?
  身后有一双手伸过来,把她和小瞳牢牢圈住。韩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小瞳,妈妈回来了,爸爸跟妈妈永远都会跟你在一起。」
  小瞳从纪筱妍的肩上抬起头,看见蹲在纪筱妍身后的韩磊,再问一次,「爸
爸妈妈没有离婚?」
  韩磊点点头。
  「爸爸妈妈和小瞳住在一起?」他再问。
  韩磊再点点头。
  「爸爸答应了,那妈妈呢?」
  「嗯。」纪筱妍也点点头。
  小瞳开心的挣脱大人们的怀抱,开心的又叫又跳,「我要打电话给李小美,
我有爸爸也有妈妈。」
                ☆☆☆
  吃过午餐,纪筱妍才想起韩磊今天没去上班,不禁问他这样行吗?
  「谁教我是老板,偶尔不在,他们才会更发现我的重要性。」他不可一世的
说。「趁着小瞳在午睡,要不要到房间看看还缺些什么,一会儿外头不热了,我
们再出去买。」他建议。
  纪筱妍跟着韩磊回到他的大卧室,发现房间里多了一方好大的衣柜,里面挂
了许多女装,其中大多是白色系列的洋装、衬衫、长裤,丝的绸的棉的麻的,短
的长的中庸的,应有尽有,他一直记得她最爱的颜色。
  除此之外,最特别的是一件半透明的雪纺上衣,上面缓有轻巧的树叶与花朵
剪影,下身搭配的是一件以草绿色和落叶色为主的裙子,裙边上还有贴花落叶,
流露出一股自然原始的意味。好漂亮、好特别的组合,纪筱妍流露出赞叹的眼神。
  「像不像一只在树林里穿梭的小精灵?」韩磊很高兴她喜欢。
  「很特别不过谁敢穿啊。」她顽皮的指指上衣,「透明的呢!」
  「一点也不。」韩磊说着在架上取下一件草绿色的内衣,在她胸前比了比,
「里头穿这个,迷人又性感。要不要试试看?」他诱惑她。
  纪筱妍觉得很新奇,却又拿不定主意。就在她犹疑不定的时候,韩磊拿出整
套的衣服放在床上,然后转过身,「我保证不偷看。」
  看见他难得君子的背过身去,她好奇的摸摸床上的料子,华丽又细致的雪纷
衣料带给指尖鬼惑的触感。
  她拉下外套的拉链,由于她把昨天那件内衣丢了,所以外套底下空空如也。
接着她褪下牛仔裤,只穿着一条白色的棉质内裤。
  然后她小心翼翼的穿上草绿色的内衣和雪纷上衣,最后套上裙子。她还没出
声,韩磊就回过身来,她怀疑的看看他,才发现他站在梳妆台前的复古大圆镜前。
  韩磊在镜中审视过她赤裸的上身,看见她身上的淤青和伤痕都明显变淡了,
这让他安心不少。
  「你……偷看?」她质问。
  「不过最迷人的没看到。」他讨厌她的内裤。
  纪筱妍的脸都红了,他竟然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果然,这套最新流行的秋装,充分传达出她幽静的气质与狂野的灵魂,透明
的上衣,在她完美的胸型上凹凸起伏,她是从森林中偷溜出来的一只顽皮的小精
灵。
  韩磊打开音响,低沉性感的英文老歌弥漫在空气中。他走近她,抬起她的双
手环住他的颈项,然后要手绕过她身后,停在她臀与腰的交接处,拥着她缓缓起
舞。
  「喜欢你的新衣服吗?」他轻咬她的耳垂。
  「我不知道这衣服是给我的。」她装蒜。
  「还有人比你更适合这套衣服的吗?」他好脾气的问。
  「我不知道。」韩磊正在舔她的耳垂,让她没法专心回答。「或许……或许
丽娜比我更适合这套衣服。」
  韩磊皱了皱眉,丽娜?那是什么鬼名字。
  「就是……」就是你醉倒在浴室的那晚,口中喃喃叫唤的名字。纪筱妍在心
中说着。
  看见他迷惑的表情,她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再挖旧疮疤,不仅无聊还很无
谓,她为自己的小心眼觉得不好意思「你觉得,我是一个可以被收买的女人吗?」
她枕在他肩上问。
  「我韩磊从不送礼物给任何可以收买的女人。」他坚定的回答有一些什么过
去、重生了吗?她渴望好久的幸福降临了吗?世界怎么会在一瞬间改变?地狱一
转眼竟成天堂!
                第九章
  何德盛从高雄回来后,接到了纪筱妍的电话,她隐瞒了那一晚险遭强暴的恐
怖遭遇;一方面是不愿再想,一方面怕老实的何德盛会为此自责,她只说和韩磊
之间的问题已经解决,所以她先回家了,而他可能要另外找室友了。
  「别担心,我也不打算再找室友了。」何德盛潇洒的说。
  原来他终于说服了女友北上,现在他还积极的在替女友找工作。只要工作一
有着落,女友就会上来台北跟他相聚。
  「快结婚了吧?」她听出喜悦的味道。
  何德盛呵呵的傻笑,「有好消息一定先告诉你。」
  「可惜我结婚了,不然就可以当你的伴娘。」她婉惜的说。
  「幸好你结婚了,因为敏敏不会容忍一个比她还漂亮的伴娘。」
  何德盛也忙,而且学校又快开学了,还要筹备婚礼。加上房子也要好好的整
理一下。她想起她的东西还放在那里,虽然只有一些书和简便的衣物,但恐怕还
是会造成他的困扰。
  虽然她什么都不缺,加上韩磊又帮她买了一大堆的东西,甚至还为她办了一
张金卡,她还是跟何德盛约好回去整理的时间。
  「顺便把韩磊学长带来吧,我也很想念他的风采。」何德盛念旧的说。
  纪筱妍也希望韩磊可以陪她去,不过还得看他有没有空呢。
                ☆☆☆
  韩磊一听说搬家的事,二话不说就要去帮忙。
  「你不是很忙吗?我想请搬家公司就好了,而且要从三楼搬下来,那些书很
重的。」她不想让他累坏了。
  「只不过是三楼嘛。」韩磊大发豪语,还说他当兵两年,可一点都没有偷懒
打混,他还挽起袖子,露出健壮的肌肉。「来,用手指戳戳看。」他拉起她的手
放在他上臂凸起的肌块上。
  纪筱妍啼笑皆非,象征性的戳戳他,果然结实,她笑着点点头。
  韩磊想起那个总在路灯下等待纪筱妍晚归的男人,他不知道那男人究竟是什
么三头六臂的人物。虽然在路灯下见过他好几次,但夜色模糊了男人的五官,唯
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很黑,短短的小平头和略嫌粗壮的身体,流谋出一股浓浓
的农家昧,可是那样的男人却把纪筱妍拐跑了两个多月,难道他有什么独到的魅
力吗?
  虽然经过张群英的一番开导后,韩磊发誓没弄清楚事情真相以前,绝不胡乱
吃醋坏事。可是,只要一想起那男人把手搭在她肩头相偕而去的模样,韩磊的额
头和拳头忍不住都冒起青筋。
  丢下一大堆公务,还叫秘书吴雨慧取消了好几个重量级的约会,他听得出秘
书的声音有点不高兴,不过天大的事也比不上陪纪筱妍搬家来得重要。
  「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吗?」看见他如此慎重的模样,纪筱妍反而有点啼笑
皆非。
  不必纪筱妍引路,韩磊三两下就把车稳当的停在何德盛家的楼下,那是一直
以来他大半夜发呆的地方。
  下了车,纪筱妍发现他流了一头一脸的汗,不会吧?现在也不过是早上十点
钟而已,太阳还不大啊。按门铃之前,她从小包包中掏出手帕,亲密的为他拭去
脸上的汗水。
  韩磊愣愣的站着,让她的小手在他身上忙碌着。他不在乎她和楼上那男人的
一段时光,可是他多怕她再度离他而去。
  「怎么人流这么多汗呢?」擦完了脸,她开始擦地的脖子。
  韩磊突然捉住她穿梭在他颈项中的手,于言万语梗在喉中说不出来,害怕让
他无法言语。
  大门打开了,纪筱妍抽出被他握得发汗的手,「走吧。」
  她才刚踩上一个阶梯,却发现韩磊又从后头拉住她的手,她回头解的看着他,
他的眼里盛载的意味,她有的懂,有的不明了。
  他拖住她,也跨了一步,和她站在同一个阶梯上。
  这人怎么这样?难道没看到这种老旧的楼梯实在是又陡又窄。两个人挤在这
里不是太离谱了吗?而且他手上的汗加上她的,黏黏腻腻的,他没有感觉吗?
  她再往上一阶,并试着挣脱他的手,但他很快又跟进,并且把她的手握得更
紧。
  「我……我的手好疼。」她轻声抗议。
  韩磊好象犯了错的小男生,赶忙松开她:「对不起。」
  他的脸色有点苍白,豆大的汗珠仍不停的沿着颈项滑进领口,他不舒服吗?,
纪筱妍担心的问:「你不舒服吗?」
  「没……没有,我很好。」他结结巴巴的回答,然后催促她,「决定吧,别
让人家久等了。」
  他静静跟在她身后,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拉她的手上了三楼,何德盛早就打开
大门,终于看见纪筱妍和韩磊出现。
  「老天保佑,我还以为你们是不是跌倒了,正想下去找你们呢?」何德盛松
了一口气。
  何德盛在他们走进客厅后,倒了冰水给他们。
  原本就小小的客厅,现在更是堆了一大堆的杂物,最多的是书,还有几条臭
袜子,整个客厅几乎找不出坐的地方。不过他还是善尽主人之责,在杂物堆中想
办法安插了三张从房间投出来的小藤椅,他搔着头,不好意思的解释正在整理房
子。
  「别再说了,我认识你不是一天两天了。」纪筱妍打趣的说。
  何德盛伸伸舌头,发现韩磊一直在旁边沉默着。
  韩磊穿了一件轻便的白色T恤,下半身是草绿色的休闲及膝短裤,露出两条
毛腿,看起来潇洒又帅气。
  站在这个房子里,韩磊的头几乎就要顶到天花板了,何德盛之前注意到他经
过日光灯底下的时候,还弯了弯腰。而纪筱妍也是一件白色T恤和草绿色及膝短
裤,不过尺寸明显比韩磊的小了好多,她娇俏的小脸离天花板好远,只到韩磊的
胸口吧,且她那一双细且白嫩的小腿也和韩磊的有着天壤之别。
  看着眼前这一对完全的男人和绝对的女人,何德盛觉得「天作之合」这句成
语简直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
  「韩学长还是和当年一样英姿焕发啊。」何德盛时着沉默的韩磊开口。
  这个黑壮的小平头认识他?韩磊有点吃惊,仔细打量那张质朴黝黑的脸,他
是……是纪筱妍大一时的班代吗?
  「韩学长一定忘了我,我不像学长是个风云人物。我跟筱妍大一同班,我叫
何德盛,现在在读中研所。」
  「不,我记得你。」韩磊很快的接口。
  他记得有一次他把筱妍赶出家门,结果她三天不吃不喝不上学,还是眼前这
个何德盛请他去找她的,后来筱妍到餐厅去工作也是何德盛介绍的。说起来他还
是筱妍的救命恩人呢,原来是这样,难怪筱妍愿意跟他在一起,韩磊很不是滋味
的想。
  气氛有点尴尬,在商场上打滚了那么多年,对人应有的礼数韩磊比谁都清楚,
可是他现在却对何德盛一脸的冷淡,难道他已经势利得瞧不起穷学生了?纪筱妍
觉得很生气,她拉起何德盛的手,要他帮忙整理她的房间。
  两人进房间忙着打包,体贴的何德盛预先帮她买了好几个塑胶置物箱,整整
齐齐的技放在她房门口,「这样很方便的,你看,只要把东西都丢进来就好了。」
  纪筱妍向何德盛道了谢,开始整理东西,韩磊青着脸跟进来,问是否需要帮
忙打包。
  纪筱妍头也不拍的说:「没关系,东西不多,而且我比较清楚东西该怎么摆。」
  随后,她看见何德盛把她的书本、笔记塞得乱七八糟,忍不住也把他赶出去。
  「小何,真受不了你,你出去啦,我自己整理就好了。」她捶打着何德盛的
背。
  何德盛逃到客厅整理他的东西,韩磊还站在纪筱妍的房门口,他看见她对何
德盛亲昵又熟稔的举动,心口一直紧紧的,而她把背对着他,好像在生他的气。
  「筱妍,你不高兴?」
  她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为什么?」他再问。
  纪筱妍还是闷着头忙,并不回答他,她已经把衣物收好,现在正在书桌前整
理书本、笔记。
  他看见桌上有一个心形相框,里面是她跟小瞳的合照,小瞳大概三岁左右吧,
母子俩在阳光下笑得好灿烂。韩磊突然觉得惶恐起来,他在她的生命中缺席太久,
错过太多,她会不会早已习惯没有他的生活?
  不到短短的一个小时,纪筱妍就打理好所有的东西。他在她身上看出一种属
于母亲的能干。看着她甜美的小脸,他一直以为她还是那个胆小怕事的小女孩。
  纪筱妍忙完了,看见韩磊还在发呆,忍不住把何德盛叫来,请他帮忙把五个
大箱子搬到楼下。虽然她没跟韩磊说话,韩磊倒也主动帮起忙,他没有忘记他是
来帮忙搬家的。五个箱子两个男人一趟就搬完了,她的东西已全部放进车子后座。
  「小何,谢谢你。」纪筱妍对满头大汗的何德盛伸出手。
  「小事,小事。」何德盛用力的回握她。
  「那么,我不上去了,我看客厅那个样子,够你忙的。你要加油,在敏敏上
来之前整理好,否则她一气之下可能就不嫁给你了。」纪筱妍临走前还不忘摸摸
他,她是真心感谢这好朋友。
  何德盛听见她的恐吓,顽皮的对她时了吐舌头。
  「哎哟,真糟糕,我的包包忘了拿了」她敲了脑袋一下。
  何德盛做了一个莫可奈何的表情,这个清秀小佳人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大迷糊,
他把钥匙丢给她,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
  见纪筱妍上楼去,韩磊才很小心的开口,「学弟,你二、要结婚了?」如果
他刚刚没听错的话。
  「是啊。十二月会先订婚,预计明年一月结婚。」何德盛全然不介意韩磊先
前的冷淡,「我老婆也是我大一时的同学,不过很可惜,筱妍都不记得她了。」
  「那你跟筱妍……」韩磊欲言又止。
  何德盛明白的笑了,唯有真爱才会让昂藏六尺的男子汉变小心眼,原来如此。
  何德盛把和纪筱妍的偶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我了知道她跟你之间的误会,
只是她很伤心,所以我站在好朋友的立场上尽可能给她帮助。不过,不容否认的
是我在大一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她,我的确被她清纯的气质深深吸引,可是无论
我多殷勤,她永远把韩磊学长放在第一位现打我很庆幸她当时没有接受我,我今
天才会找到一个一样爱我的女孩,因为在爱情的天平上,过与不及都不能维持长
久,如果我确知她永远无法爱我像我爱她一样多,那么我愿意退而求其次,做她
最好的朋友。」
  天,这又是一个君子,和张群英一样的真君子。嫉妒和猜疑再一次蒙蔽了他
的眼睛,这世界是不是只剩下一个真小人了,而那个真小人就是他韩磊呢?何德
盛的黑脸白牙闪着一种罕见的朴光,韩磊再一次汗颜了。
  「学长,我从来没有看过像筱妍那样漂亮又死心眼的女孩,这样的女孩一己
爱上一个人,就再也不会改变。而我看得出来,你们两人有着旗鼓相当的爱的能
量。」何德盛朝他的跑车眨了眨眼,「那爱的能量就像学长的跑车一样。绝对马
力十足。」他一眼就认出这辆夜夜守在路灯下的车子。
  韩磊用力的握住何德盛粗黑的手。这个小他四岁的大男孩,不只给了他爱的
真理,更教会了他爱的道理。
                ☆☆☆
  车子往回家的路上驰去,纪筱妍却还在生闷气。虽然她拿了包包下楼后,意
外看见韩磊跟何德盛相谈甚欢,韩磊完全不像之前那种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可
是她还是气,或许因为他看见何德盛帮了忙,所以才对人家稍稍假以辞色,今天
她真是重新认识这个势利的小人。
  可是,现在这个势和小人一脸神清气爽,嘴巴还哼唱着流行歌曲,虽然不情
愿,不过她不得不承认他低沉性感的嗓音,还真把流行歌唱出另一番浪漫的韵味,
她不觉听得入迷了。
  「很好听吧,换你贡献一首了。」他的脸突然在她眼前放大,把她吓了一大
跳。
  她心虚的摇开车窗,热浪和自然风一起灌进来,吹得她的短发狂飞起舞。
  半晌,韩磊忍不住靠边停车,横过手来,摇上车窗,「再吹就要变成疯婆子
了。」他看向她,「别这样,我哪儿得罪你了?」
  她还是不说话,也不看他,只是低头逗着趴在车头的凯蒂猫玩偶,那也是韩
磊为她买的。
  「我请了一整天假,难道你要摆一天的脸给我看?」他火了。「你看,我明
明去帮忙,结果你却当着我的面,拉着何德盛去帮忙打包,打包完了,也当我是
隐形人似的,又叫何德盛帮你把东西扛下来。我本来还怀疑,下一步你是不是要
打电话给搬家公司叫车。小姐,该生气的应该是我吧。」
  「我早说过不用你帮忙的,你是大忙人,我本来就不应该麻烦你!」她也对
着他吼出来。
  又来了,争吵、冷战,那下一步呢?
  「更或许,我根本不该搬回去的……」她流着泪黯然的说。
  不!韩磊猝然堵住她的唇,良久才松开她。
  「答应我,别再说这种话。」再来一次,可能就会要了他的命。「我道歉,
不过你可以告诉我为了什么吗?」他看着她问。
  「你……你不跟何德盛打招呼。」她抖着声音说。
  「对不起。」他再一次封住她的唇,在她喘不过气前才放开她。「还有吗?」
他盯着地红艳的唇再问。
  「你……没有礼貌。」她小声的说。
  「对不起。」他拥住她的肩,再度吻得她天昏地暗。「还有吗?」他把她紧
紧压在椅背上,用他火烫的胸膛熨贴她的胸脯。
  「你……对人家好凶。」她娇喘的说,他把她压得快透不过气了。
  这一次,韩磊忘了回答,他忙着吻她的唇,吻她细腻的颈项。
  窗外车来人往,许久,他才离开她的颈项,那上面有数不清的属于他的印记,
他满意的笑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他突然没头没脑的问。
  问什么?问他为何如此热情?她头昏脑胀的想。
  「你不问我为什么没礼貌吗?」他边启动车子边说。
  喔,她差点忘了他们之前的争执了。她清清喉咙,依样画葫芦的照他的话问
了一遍。
  「我嫉妒!」他干脆的回答,换来她诧异的表情。「是的,我嫉妒。」他坚
定的再说一次。
  是的,不要再有任何的误会,不管事情是酸的苦的甜的辣的,都要学会勇于
面对,走过惨痛的教训,是爱让他擦亮眼不再徒自后悔。
  早上韩磊明明说他请了一整天假的,可是这会儿,把行李搬回房间之后,他
又匆匆忙忙赶回公司加班去了,临走前还请王妈替她弄些吃的。
  纪筱妍哪里还吃得下饭呢?火辣辣的艳阳加上火辣辣的热吻,把她的头脑搅
得七荤八素、整个大房子里静悄悄的,纪筱妍知道王妈还在厨房里忙,阿碧或许
在小瞳房间小憩,阿志呢?这会儿不晓得在院子里的哪棵树下打盹,幸好大家都
不在,因为她一点也不想说话,她怕一开口、,刚刚在韩磊车里发生的神奇感觉
就会消逝无踪。
  她轻轻回房,轻轻和衣倒在床上,韩磊在车里对她施了魔法,而此刻她还没
从魔法中醒来。
  她想起早上在何德盛家,韩磊无理的表现,她原本以为他是心烦所以不耐烦,
可是却在几个热吻之后,他却大刺刺的说他嫉妒。他的坦诚让她手足无措,因为
在感情世界里,他一直是个被宠坏的天之骄于。从大学时代起。她就看过好多女
生心甘情愿被他颐指气使,对女人,他不哄不骗不甜言蜜语,可她们依旧随他起
舞。
  可是他今天却说他嫉妒何德盛,嫉妒什么呢?她跟何德盛只是好朋友啊。
  记得那时她问他原由,他的大手虽稳稳的操控着方向盘,口气却支支吾吾的,
「我以为……以为你和他……」
  他说不下去了,有点担心的瞄瞄她,怕他的多疑让她不悦。
  「以为我跟何德盛有暧昧关系?」换她单刀直入。
  空气一时之间僵住了,只剩下两人剧烈的心跳和急喘的呼吸。
  「这么说来,你以为我们暗通款曲很久了?」她的声音里有着哭腔。
  对……不不不,他已经知道不是这回事了,他急得汗流浃背。
  「可是你还天天开车到楼下去等我?」她泣不成声。
  「对,我天天去,不过不是想要监视你,只是想看看你,就是这样,别哭啊。」
他笨拙的解释,「我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没想到她听见他的话,眼泪更是拼命往下掉。这下好了,瞧她哭了个梨花带
泪核桃眼,等会儿回家,王妈一定会严重数落他。
  「你是说即使我跟了另一个男人,你还是会默默照顾我?」她哽咽的问。
  韩磊听了紧握方向盘,握得关节都泛白了。久久,他换了一种比较平静的方
式对她说:「我本来以为我做得到,后来才发现好难。所以,我很高兴知道何学
弟要结婚了,而且新娘不是你。」
  无理皆因妒心起,烦恼都随误解来。如果不是因为爱,又何苦衍生出这些离
会聚散;如果没有爱,他们又何须这样苦苦猜疑,苦苦追寻呢。
  想到这儿,纪筱妍把身子移到韩磊惯睡的左边,床单上有他的味道,一种刚
强浓烈的味道。她拥着他盖过的被,依偎在他厚实的肩膀,然后带着甜甜的笑,
进入甜甜的梦乡。
  她睡了好久好久,隐的中好像听到小瞳和阿碧、阿志嬉闹的声音,她想起身
加人他们,可是韩磊的味道像一层密密麻麻的网,让她无法脱身。她在韩磊的大
枕头上翻了个身,又跌进有他的梦里。
  再醒来的时候,屋内的光线已经明显暗了下来,落地窗外火红的晚霞烧得只
剩下暗沉沉的灰烬,除了身下的床单和身上的被子有韩磊的气味之外,屋里也有
他的味道。
  「我在想,如果你还不醒来的话,我就要把你吻醒了。」韩磊坐在床沿,俯
身着她,眼里有说不出的失望。
  「我可以为你再一次闭上眼睛。」她迎着他灼热的眼光,勇敢的说。
  韩磊的心张狂的跳起来,她的意思是……
  没有等他回话,纪筱妍缓缓的闭上眼眸。
  韩磊全身都在发抖,他吻住她微敞的红唇,她立刻张开嘴,主动献出所有的
甜蜜。他的吻愈来愈狂,吻得两人都快要失控。然后,他把唇移向她小巧晶莹的
耳垂,把脸贴在她的脸上,来回磨蹭。
  「我……好疼。」她娇喘出声,他的胡碴刮痛了她细嫩的脸。
  韩磊离开她,用手轻轻摸摸她的睑,「对不起。」
  纪筱妍摇摇头,也抬起手来抚触他的胡碴,「我喜欢你的男人味。」
  喜欢就是不讨厌,喜欢就代表他还有希望,虽然他贪心的好想听她把「喜欢」
换成「爱」。
  晚霞的余烬被夜风吹走了,黑夜已经占烦大地,坐在床沿的男人跟躺在床上
的女人,在一个没有开灯的房间里,用心凝视着彼此。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韩磊才想起他进房间的任务,「你饿了吗?王妈说你
没吃午餐就睡了。」
  「你呢?下午还赶着去上班,恐怕也没时间吃午餐吧?」她的声音在黑暗中,
有一丝白天所没有的魅惑气息。
  他饿了好久,饿得想把她一尝再尝,可是他担心她真的饿坏了,所以费了好
大的劲,才阻止自己继续把她压进床里。「看来我们最好赶快下楼,不然晚餐凉
了,王妈又要不高兴了。」
  韩磊拉起纪筱妍,两人甜蜜蜜的手牵手下楼去。
  途中,韩磊才想起什么似的说:「如果你喜欢睡左边,我可以跟你换。」
  她闷着头停了半晌,才知道他在说她下午睡在他睡的那一半床铺上。她红着
脸摇摇头,只要有他在身边,哪管左边右边,即使要她住在茅屋山洞,她也甘之
如饴。
  忘了是哪部电影里的台词了,不过纪筱妍却清清楚楚的记得其中的一段独白,
它是这样说的:人生就像长长的暑假,一堆伟大的计划,却在开学那天发现一件
也没有完成,可是暑假却已经过去。
  是太幸福容易让人耽溺吗?家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子、本分,只有她,
整天像个无事人似的游来晃去。在厨房里,王妈说不用她帮忙,到院子里浇花,
阿志也说怕累着了她,而小瞳也正式开学了,升上小学二年级的他,已经成了班
上的孩子王,回到家来还有不少小女生打热线来找他,看来这孩子长大也会是女
生的头号杀手。
  大学寄来了新生训练的通知单,除了说明训练的日期外,还规定要穿大学服,
大学服就是类似高中女生除军训制服,白色衬衫配上米色的及膝窄裙。
  纪筱妍记得当年她考上大学的时候,韩磊曾经帮她跟班上女生借过一套,不
过他说:「别傻了,训练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根本没有人会遵守规定穿大学服的。」
  可是,纪筱妍坚持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样新潮大胆的,结果新生训练的第一
天,全班四十多名同学,只有她一个人穿了大学服。遵守规定的结果,却变成鹤
立鹤群,套一句广告用语:当时好糗。
  是啊,从新生训练的第一天起,她就觉得和班上的同学格格不入。她害怕其
他人好奇的眼神,于是在四周筑起一道高墙,没人进得来,她自己也出不去,而
高墙唯一的出口是韩磊。
  后来当她伤心的离开学校,遇到张大哥,也重逢何德盛,才知道如果她愿意,
不管是多害羞内向的人,都可以交到好朋友的。虽然她爱韩磊,可是,她的生命
并不是只为他一个人而转动的。
  长长的暑假就要结束了,而她在补习班的工作却停了。本来补习班的班主任
还夸奖她有很好的企画能力;那都亏了拜张大哥的磨练之赐。
  可是现在,暑假过去了,她却变成一只被豢养在家里的金丝雀。
  一直没跟韩磊提到上大学的事,那份录取通知单初她压在梳妆台的底层,但
是却压不住她澎湃的求知欲;她发现她不适合做一个待在家里等爱的女人,而她
不喜欢逛街买东西,如果不能好好的读一读书……想到韩磊拿了外国硕士学位,
而她连大学都没毕业。
  韩磊说他不在乎她是国小学业还是国中毕业,只要她是她就够了。
  但像韩磊这么优秀的男人,应该有个配得上他的女人,她不想在他面前自惭
形秽,那会让她失去信心,也失去爱他的勇气。
                ☆☆☆
  她的情绪不稳定,韩磊感觉到了。为了让她开心一吃过晚饭,他就神秘的把
她拉进房间。
  床头的大墙上,原本挂着毕卡索的那幅「没有脸的女儿」名画已取了下来,
换上了一张巨幅的床头照,不过上面覆着一层丝绒,纪筱妍疑惑的看着他。
  「猜猜看,里面是谁?」他神秘的问。
  总不会是他们两个吧?纪筱妍记得他们好像还没有过合照,对了,连婚纱照
都没有拍呢。想着想着,她的脸色更黯淡了。
  韩磊见她这样,赶忙掀开丝绒布。
  画上是韩磊欺身吻住她,吻得她几乎昏倒,他的一只手握住她软绵绵的腰,
她丰满的胸部抵在他身穿大礼服的胸膛上,他的一只手固定在她的后脑勺,加深
了这个吻。
  她认得身上那套所费不贷的玫瑰红细网眼纱的长礼服,那是她这辈子所做过
最惹火的造形,她也记得那华丽的水银灯饰下的圆狐形楼梯,那是他们结婚当天
的照片。
  「对不起,那个时候没有先带你去拍婚纱照。」韩磊一睑歉意,「改天我们
再去补照?」
  纪筱妍摇摇头,她现在可以抱着活生生的他,何苦还要冷冰冰的照片呢?想
起那段时候,他还三天两头不回家,原本她还以为他会在婚礼上放她鸽子的,可
是现在重新审视当时的画面,她可以确定韩磊对她是有感情的,因为照片里的他
和她一样忘我。
  纪筱妍走近他,亲昵的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细声细气的说:「谢谢你,
照片很漂亮不过我想你现在可以做得更好。」
  她吐气如兰,吹得韩磊浑身又酥又痒。事实上打从搬家回来后,纪筱妍就一
直……怎么讲,勾引他吧!因为如果她不主动,他就会继续做伏地挺身和洗冷水
澡来自虐。前几天,他躲在浴室做伏地挺身还不小心滑了手,伤了手腕关节。
  他以为她还处在被强暴的恐惧中,所以总是像个父亲一样把她揽在怀中,轻
轻哄她入睡,然后在她睡着之后,又偷偷跑到浴室再去冲一次冷水澡。
  看他还是没反应,纪筱妍把整个身体都黏在他身上,主动吻他的颈,呢喃的
说:「还是我错了?」
  韩磊再也忍不住了,他捧起她的脸,狠狠的蹂躏着她的红唇,然后下一刻把
她推倒在床上。
  韩磊适时的放开她,将她转过来,他盯着她细如凝脂的雪胸倒抽了一口气。
  「我要仔细检查,看看你的伤是否痊愈了。」他躺在她身边喘着气。
  她以为他又要停下来,忍不住把身体往他身上贴,急着说:「好了好了,那
些伤早就好了。」
  可是韩磊却把她拉开了一点,仔细的审视她的胸轻轻的舔她那玫瑰色的乳头,
「这样会痛吗?」他抬头问。
  不……一点也不。她昏乱的环住他的头,用力按在她胸前。
  韩磊用舌尖在她的乳晕上打圈圈。转得她终于喊出声音,他才放肆的含住她
的乳头,一边不时轻咬着。
  他看见她在他身下呻吟,扭动,突然觉得好感动,他多庆幸他的小奶糖依然
是个热情洋溢,懂得付出的女人。
  因为高潮。不是只有性或爱就能达到的,唯有性与爱合一,才能掀起波澜壮
阔的巨浪狂朝。
  参加完大一新生训练,纪筱妍搭上公车直奔重庆南路。她一口气买了七本书,
后来捧着一堆书等公车时,才发现自己实在太贪心了,重拾学生身分让她觉得非
常兴奋、她想起从前没事就逛书店的乐趣,只是好久没逛,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变
得庸俗了。韩磊的书房里虽然有惊人的藏书,不过大多数都是一些她连书名都记
不得的冷硬书籍,更别提去看了。
  捧书捧得手酸,心里却满满的,纪筱妍搭上公车,一种奢侈的幸福感在她心
中升起。只是她不知道,她唇边不经意漾起的美丽微笑,连公车司机都在后照镜
中看得小鹿乱撞。
  半天的新生训练加买书,回到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走进客厅,她意外看见
韩磊窝在沙发裹着报纸。
  「不是上班去了吗?」纪筱妍放下书本问道。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参加新生训练。」虽然她之前一再保证没问题,不过
他记得当年她是多么的害羞内向,或许一个陌生的问候都会把她吓哭的,那时候
她是多么的依赖着他。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是全班最老的女生,谁会欺侮一个老人家呢?」
  她变了,或许她不知道,她变得独立有主见。还会说俏皮话呢。
  韩磊一直以为她已经放弃了重回大学的计划、一直到前几天她笑吟吟的拿着
新生训练通知单给他看。他才发现她并没有放弃。
  他记得他不只一次告诉她,他一点也不在乎她的学历,但她竟然很坚持的说:
「可是我在乎,我不希望有一天你的朋友因为我的学历而瞧不起你。」看见韩磊
不说话,她又继续说下去,「就算不为学历,我也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虚有其表
的少奶奶。我希望可以跟上你的脚步,至少有一天,你厌倦了这个家,我希望那
不是因为我的无知。」
  她说得坚定又乐观,但乐观中却有一丝淡淡的悲哀。韩磊不懂,他怎么会厌
倦这个家,厌倦她呢?可是无论如何,他是不能阻止她的了。她是个聪明的女孩,
他相信她会在学业上有好表现的。
  韩磊爱定的问:「那我们的『老人家』有没有认识新朋友啊?」他拍拍大腿,
纪筱妍像只猫一样窝进他的怀里。
  她很高兴的环住韩磊的颈项,告诉他今天有好多人来跟她说话,训练结束后,
她还跟三个新朋友一起吃了午餐。
  韩磊笑着听她说,感觉到她光滑青葱般的手指轻抚着他的鬓角。她一向不戴
婚戒的,那颗超分量的结婚钻戒从结婚的第二天就被她收起来,上次她离家前,
还把它放在房内的珠宝盆里,至今还被困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
  「他们知道你结婚了一定很惊讶吧?」韩磊问。
  「我没说我结过婚了。」纪筱妍说介绍自己已经二十七岁的时候,同学都说
她骗人,吓得她不敢再说她已经结婚的事情。
  是吗?韩磊不再说话,只是紧紧的搂住她,一直笑她累得在他怀中打瞌睡,
而他也把头埋过她白嫩的纤颈,在她淡淡的体香中沉沉睡去。
  虽然纪筱妍不重,不过一个午觉醒来,还是把韩磊的腿坐得都发麻了。可是
韩磊看她睡得香甜,不忍心血醒她,诗人所说的甜蜜的负荷,不就是如此吗?他
看着她的小脸,「麻」中作乐的想。
  下午四点多,西移的太阳斜斜的透过玻璃窗,并在空气中放射出一道道彩色
的光束,这样的宁静美好,是韩磊从来没有发现过的。他安稳的环住她的腰,脸
颊贴着她柔软的头发,为眼前大自然的神奇而赞叹。
  纪筱妍动了动,直往他的肩窝钻,她睁开眼看见他慧黠的黑眸,不好意思的
说:「啊,我睡着了。」
  「是啊,我也睡着了。」他附和。
  纪筱妍从他的大腿上跳下来,走到窗前看着满园盛开的玫瑰花,兴奋的喊:
「我们去剪玫瑰花。」
  太阳下山了,站在落地窗前,她像是从天上落下来的小仙子。
  她跑过来拉他的手,「走嘛!走嘛!」她爱娇的说。
  韩磊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的腿真的好麻好麻,但他不想扫她的兴,故意怂恿
她先去,他一会儿再去陪她。
  「不要,我们一起去。」她再度拉住他的双手。
  拗不过她的固执,韩磊勉强自己站起身,一阵酥麻侵袭他的双腿,在跌倒之
前,他赶忙松开了她的手。
  纪筱妍吓了一大跳,她蹲在他面前,揉捏着他的腿,紧张的说:「怎么会这
样?是不是旧伤复发了?我去叫吴叔到医院去。」她想起了那场可怕的飞机事故。
  他拉住她的小手,安慰她没事,可是她不相信,没事怎么会连站都站不稳?
  不得已,他只好老实招供,虽然有点损害他男子汉的威风。「我只是……脚
麻了。」
  纪筱妍张大了嘴,这才想起自己坐在他的腿上睡了两三个钟头,他的腿没断
已经是奇迹了,何况是发麻。
  她努力帮他做腿部按摩,泪眼汪汪的说:「都是我不好……」
  「没关系的,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去剪玫瑰,我待会儿去帮你剔刺。」
  还管什么玫瑰,她都害他跌倒了,她哭着问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别告诉
我,你还不知道为什么?」韩磊静静的说。
  她哭得更大声了,把头摇得像博浪鼓似的。
  韩磊看着泪水成灾的她,轻轻的说:「因为我爱你。」
                ☆☆☆
  在韩磊爱的告白不久,他却又铁了个大冰脸对她不理不睬。
  原因是大学终于正式开学,为了赶上早上八点钟的课,她必须早上六点半就
起床,梳洗完吃过早餐,赶搭七点的公车,才能在八点前从从容容的坐在教室里。
为此,韩磊跟她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因为他坚持再请个司机载她上下课。可是她
却不肯。
  「你是怕人家知道你是个阔少奶奶,还是你不愿意让人家知道你是我韩磊的
太太?」他质问。
  她没有否认,或许他说对了,毕竟韩氏集团的董事长夫人的头衔太吓人了,
韩磊主持全台湾排名第一大的企业体,其名号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记得以前在学校,她从韩磊的干妹妹变成韩磊的女朋友时,大家关心的不是
她这个人,而是她跟韩磊可以维持多久,什么时候他会抛弃她换一个目标。无数
评头论足的眼光如影随形的跟着她,夹杂着不屑与轻视,一直到离开学校,她才
发现同龄的女孩或多或少都有个手帕交,可以分事私密心事,而她,失去了韩磊
之后,却孤独得一无所有。
  如果她不是风云人物的女友,如果她不是切董事长的夫人,纪筱妍三个字会
表现出怎样的面貌,她真的想知道。
  「我不想树大招风,只想当个平平凡凡的学生。」她在韩磊的怒气之前仍然
不肯让步。
  韩磊不再坚持,只是气得用发抖的手指,烦躁的拉扯着自己凌乱的黑发。
  就这样,在韩磊近乎赌气的沉默下,纪筱妍开始了通车的学生生涯,每天挤
在沙丁鱼似的公车里,在摇晃颠簸中,她听见周边学生的埋怨,看见他们不耐烦
的表情,但她却觉得幸福。这些小朋友,总有一天会知道在求学与青春的岁月里,
如果少了这种沙丁般的公车,将是多么无味的一件事。
  不过,每天比小瞳迟要早出门,不能陪他吃完早餐,来不及送他搭上吴叔的
车,也成为纪筱妍心中唯一的遗憾。
  倒是小瞳反而能体谅她,还会帮她打气,「妈妈加油,上课不要打瞌睡喔。」
  而韩磊在一旁冷眼旁观,从她坚持自己搭车上学并付诸实现的那天起,他已
经三天没有好声好气跟她说过话了。连她跟他说再见,他都爱理不理的。
                第十章
  刚开学的校园,处处展现出热热闹闹的生气,迎新舞台,跨系联谊,有趣的
社团,太多的活动把大一新鲜人的生活境得满满的。纪筱妍的生活也被填得满满
的,不过却是被满满的功课所填,除了大一必修的课程外,遇到空堂的时候,她
还会去旁听高年级的课程,或是到电子计算机教室练打字速度,这些占去了她很
多心思,让她可以暂时不去想韩磊阴鸷的脸。
  在同校博士班就读的何德盛也常常来找她,有时候只是单纯的打打招呼,有
时候一起吃吃饭。而有一次他还告诉她,很多研究所的准博士们都在打听她,还
有同学请他来做媒呢。
  「做媒?我都是老女人一枚了。」纪筱妍失笑的说。
  可是,她这名老女人在班上可是非常受欢迎的。她从不迟到、早退、请假、
超课,哪个教授什么时候要交作业,问她准没错;最详实完整的笔记,跟她借一
定没问题,虽然她是班上年纪最大的女生,同学们却帮她取了个『小纪「的绰号。
  纪筱妍很高兴可以跟同学们打成一片,只要把心打开,朋友可以无所不在。
她是衷心喜欢这群可爱的小朋友,只因她在他们身上看见自己失落已久的青春。
可是,她不跟他们一起疯一起闹,她只是像个大姐姐,用爱宠与包容的眼光去欣
赏他们。
  她一直以为她把大姐姐的角色扮演得很好,一直到班代表下课后堵住她的去
路。
  「小纪,你昨天为什么没有来参加烤肉会。」这个十八性的男孩带着一身的
阳光,却眨着受伤的眼神看着她。
  「我家里有事。」她不想伤害这个可爱的大男孩。
  「我昨天在校门口等你好久。」男孩可怜兮兮的说。
  他不该等她的,她从来没有答应过要去的。那男孩的眼里写着一些她无以回
报的东西,而她,多不愿意让他的青春蒙骗啊。
  「听我说,不要等我,我已经老得玩不起游戏,而且……
  「纪筱妍吸了一口气,」而且我已经结婚了,还有一个八岁大的儿子。「
  男孩的嘴张得好大好大,一脸不能置信的样子。
  「你还年轻,应该去追求年轻活泼的女孩子,相信小纪姐姐,你的春天才正
要开始呢。」她握住他的手,真诚的说。
  青春的泪,从男孩的眼角流下,为他早夭的爱情默默流着泪。好久好久,他
才硬咽着说:「下辈子我一定要早一点认识你。」
  下辈子?她的前世今生来世都给了韩磊,她小小的心,再也没有一点缝隙留
给别人了。可是看着眼前伤心的大男孩,她心软了,她从来就不是个苛刻的人,
现在又怎会在他的伤口上再撒把盐。
  纪筱妍抱了抱他,像个大姐姐一般,她轻轻安慰着他:「好,姐姐等你。」
                ☆☆☆
  出了校门,纪筱妍一眼就认出韩磊的车,她的心狂跳起来,他已经好久都不
肯跟她说一句话,今天却主动来接她。纪筱妍完全忘了之前不肯让他请人接送她
上下学的坚持,她几乎是蹦跳着来到银白色宾士旁,打开车门,以笑眯眯的脸孔
迎接他。
  可是,他那张好像覆着千年寒冰的脸,把她的笑冻结在唇边。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用冷得快结霜的声音说:「上车。」
  纪筱妍一动也不动的愣在门外,他横过身子,伸出长手,粗鲁的把她拖进来,
关上车门,启动车子呼啸而去。
  「我说过不用你们来接我的。」她看着窗外,赌气的说。
  「怎么?怕我破坏你的好事?」他握紧方向盘,忍不住猛踩油门。
  「你在说什么?」她的分贝也提高了。
  「你也未免太健忘了,刚刚是谁和男人在教室里抱得难分难舍?」他一腔怒
火,「要不是我亲眼目睹,这真不能相信现在学校的教室已经开放到可以当宾馆
使用了。」
  「你太侮辱人了,」她气得浑身发抖,在他眼中,她竟是个如此随便的女人?
不,她要冷静,他一定是误会了。
  「刚刚那个男孩……」她试图解释。
  「闭嘴!」他不要听,先是李铭源,然后是张群英,接着又冒出个何德盛,
现在连十八岁的少男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他真的太没有安全感了。
  而且,她今天早上出门之前,忘了跟他说再见。他好几天没有跟她说话了,
他发现自己好想念她,于是提早下班,兴冲冲的来找她,却看见她亲热的抱着个
大男孩。
  「那个男孩他爱慕你。」韩磊痛苦的说,他在太多人的脸上见过那种神色。
  「我不——」她想说我不爱他,我只爱你。可是韩磊不给她机会。
  「还是你嫌我老了,想换个年轻的口味?」他打断她,残忍的说:「没关系,
或许你尝过青涩的口味之后,才会发现姜还是老的辣。」
  内心有一个角落开始崩落,纪筱妍倒抽了一口气,她不能留在这里再受他的
侮辱,她已经快要窒息了。
  「让我……下车……」她虚弱的说。
  韩磊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劲,她好像快要晕倒了。
  「筱妍……」他焦急的呼喊。
  可是他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地闭上眼睛,关上耳朵,
锁上心门。
  世界完全崩塌了,她被埋在里面,再也不想出来。
                ☆☆☆
  纪筱妍躺在医院里昏迷了两天,医生该做的检查都做了,证明她身体上的运
作一切正常,可是她却依然没醒来。
  韩磊成天守在医院,连公司都没去,一堆的公文压着没人批,而他连电话也
没打一通,手机也收不到讯号。
  李铭源打了个电话到韩家,王妈却只是哭。于是下了班后,李铭源亲自走了
一趟韩家,才发现事态严重,向王妈问医院地址,便驱车奔向医院。
  病房里,纪筱妍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而韩磊坐在床边,形容憔悴,满脸没
刮的碎胡碴,深陷的黑眼圈围住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眼中没有半点光彩,他空空
洞洞的瞪着李铭源,好像不认识他似的。
  一直到李铭源走到他身边,抚住他的肩,韩磊才抓着李铭源的肩狼狈的哭起
来,那隐忍又汹涌的哭声,让李铭源也心酸了。
  怎么会搞成这样?这小俩口最近不是甜甜蜜蜜的吗?李铭源对韩磊丢出了疑
问。
  韩磊哭着摇头,好半晌才把那天的争执向老友全盘托出。
  又是嫉妒惹的祸,韩磊这小子还真是无「醋」不丈夫。可是看着他狼狈的模
样,李铭源也不想再责备他。
  韩磊用西装袖子接眼泪,以视死如归的口吻说:「我在想,如果她醒不来,
我……我一定陪她一起死。」
  呸呸呸!医生才刚走,说她一切都好,一定会醒来,韩磊却在这儿疯言疯语。
  李铭源把韩磊往外推,「你出去,别在这儿发疯,让我跟小嫂子说几句话。」
  是谁在哭,哭得那样肝肠寸断,那样伤心。纪筱妍眨眨眼,却睁不开眼睛,
然后哭声变弱了,消失了,也把她的一部分带走了。
  李铭源看见她的眼皮在跳,她的手指也在动,他激动的握住她的手说:「筱
妍,我是李大哥,你听见我吗?」
  是李大哥,是韩磊的好朋友,纪筱妍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他焦急的眼。
  「你这个小女孩,可吓坏大家了。」他松了一口气。「韩磊在外面,他可急
坏了,我去叫他……」他想赶快通知韩磊这个好消息,可是纪筱妍却伸出无力的
小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不要,李大哥,我……不想见他。」她心灰意冷的说。
  李铭源转过身来,看着她无神的眼眸,那里面晶晶亮亮的小星星不见了,只
有无边的黑暗。
  「筱妍,别这样,他已经知道错了。」他忍不住为韩磊说话。
  李铭源话还没说完,纪筱妍就哭了,她还哭边摇头,泣不成声的说:「不,
李大哥,是我错了。你说过他是一匹野马,我不该回来的,在同一匹马上摔下来
两次,是我错了……」
  李铭源没想到自己当初的激将法,却让纪筱妍耿耿于怀至今,看来,他是下
错药了。如今,他是否还有补救的机会,他叹了一口气,坐在韩磊之前坐的那张
椅子上,等她哭了个够,才说:「筱妍,愿不愿意听李大哥讲个故事?」
                ☆☆☆
  李铭源找到在楼梯门抽烟的韩磊,韩磊一向沉稳自信的脸上,现在只剩下无
助与茫然,他拍拍韩磊的肩,「去吧,她已经醒了,她有话想跟你说。」
  是啊,她已经醒了,李铭源压住心底的一丝苦,走出医院,也走进黑暗。他
抬头看看暗色的夜空,连一颗星星也没有,寻寻觅觅这么多年,属于他的星星在
何处?该醒了,不该再执迷于一颗只为别人闪亮的星子。他甩甩头走进夜色,踏
着稳健的步子,往有光的地方走去。
  同时间,韩磊轻轻的关上房门,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后,才敢转身面向纪筱妍。
  她斜斜的坐在床上,身后垫了好几个大枕头,曾经剪得短短的直发,现在已
经乌黑油亮的披在瘦弱的肩头上。
  不过她然瘦,看起来却很有精神,那原本涣散的眼光重新凝聚了,闪着烁烁
的光芒,像是在暗夜中引人归途的北极星。
  「那天……对不起……」韩磊说出一直没说出口的歉意。
  「没关系,我都忘了。」她不想再提,那些都过去了。
  「那个男孩,是你班上的同学吧,我看得出他很喜欢你。」韩磊走到床尾,
面对着她问道。
  是吗?她的嘴角浮起一朵飘忽的微笑,「而且,我也喜欢他呢。」她在夜色
中丢出炸弹。
  韩磊好像换了一记闷棍,他双手环住腰,觉得冒好痛好痛。虽然病房内开着
冷气,他还是捧着肚子,勉强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我喜欢很多人,可是只爱过一个人。」夜风把她的低语吹进他的耳里,那
样轻飘飘、软绵绵,「这辈子我只爱一个人。」她再一次重复,把眼光定在他身
上。
  韩磊颤抖的转过身来,他的脸因为过分期待而抽动着,他跌跌撞撞的走过来
跪在她床边,抖着声音问:「他在哪里?」
  「他在我的眼睛里。」纪筱妍眨起顽皮的黑眸。
  韩磊跪在床边,仰视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他。
  他不能置信的闭上眼睛,良久才睁开。他这是在她眼里,怎么?她是在开玩
笑吗?可是她的眼神是如此的认真。
  他开口,疲惫而痛苦的说:「不要骗我,我已经老得分辨不出什么是真实,
什么是谎言了。」
  他把头埋进被子里,不敢再看她,他的身体科得更厉害了。
  她抚摸他的黑发,把他凌乱的头发顺着,然后轻轻执起他握成拳的大手,放
在她的胸前,而他像被催眠一样傻傻的看着她。
  「不管我在哪里,你一直部在这里。」她把他的手压过她的心口。
  「你是说七年前,你在心里嫁的就是我?」他想起初相逢时,她流着泪说过
的话。
  她点点头。
  「哪个可以给你巨大快乐的,也是我?」新婚夜第二天早晨,她曾经指责他
只是个做爱高手。
  她再点点头。
  天啊,那个一直在她心里,让他嫉妒得心力交瘁的人,竟然就是他自己!老
天爷跟他开了个好大的玩笑,让他彻底看清楚他的无知与善妒,他真是天字第一
号蠢蛋。他把头理进棉被里,无颜面对她。
  她抚着他的大手,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她刚从李铭源口中,知道这个刚强
的男子曾经为她流尽男儿泪。
  他想起李铭源的话,是那样的撼动着她小小的心房,他说:「你没看见他发
着高烧在大雨中狂奔的模样,你不知道面对一个连命都不要的人的恐惧,你不能
想像有人可以整天空腹只喝可乐度日,你不能相信男人的泪腺原来跟女人一样发
达。」
  他还说:「台湾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真的相信两个人在茫茫人海中突
然重逢的巧遇?别傻了,他从美国回来后,就一直处心积虑的找你……」
  她用脸颊爱抚着韩磊停在她胸前的大手,如果不是李铭源,她如何得知铁汉
也有柔情的一面?她伸出手,摸摸他满胡碴的脸颊和深陷的眼圈。
  他原是一匹无人可驯的野马啊,可是李大哥却说:「野马一旦被驯服,一生
只认一个驯兽师。」
  她不想驯服他,如果他想自由奔跑,她愿意舍命相继。
  看着野马充满感情的眼睛,她轻声说道:「可是,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瞧他面容憔悴,整个人又累又瘦的。
  韩磊僵住了,她是说她不再爱他了?他挣扎着想把手从她的胸前抽回来,可
是她却不放开他。
  「我喜欢……强壮的男人。」她不愿意他为她病恹恹的模样。
  韩磊笑了,如释重负的笑着,他终于找回自己失落已久的声音,沙哑的说:
「我会为你努力加饭的。」
  夜风轻吹,吹得恋人心也醉,所有伤悲,转眼之间都化作了灰。
                ☆☆☆
  纪筱妍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学校上课。虽然韩磊已经事先帮她请好
了假,可是对于好不容易才重拾书本的她,错过任何一堂课都让她觉得可惜。
  其实以前她也常常翘课,翘课去等韩磊,一个人坐在企管大楼外的浓荫处静
静的等,等阳光穿过树叶子,洒在他神采飞扬的脸上,那就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可是,韩磊往往剥夺她的快乐,他会横眉竖目的问她:「你又翘课了?」
  她不会说谎,说出来的一定是真话,而真话会让磊哥哥生气的,她只好折衷
一下,嗫嚅的说:「同学都说那堂课好无聊,很多人都不想去上。」
  「筱妍,听我说,大学不像高中,这里没有老师逼你,只有问自己是否对得
起自己。有些教授的课也许真的是无聊,但是如果一堂课的时间里,你可以得到
一句对你有用、有启发的话,那就够了,用这样的心情去上课,你才能真正体会
到学习的快乐。」
  韩磊的一番话说得她面红耳赤。是啊,韩磊虽然新潮又爱玩,可是他从不翘
课也不作弊,成绩永远名列前茅,学期颁发奖学金时,表扬台上一定有他。
  她把韩磊的话听过去了,她认真上课,努力汲取教授言谈思想里的养分,可
是偶尔,她还是会有不专心的时候。比如说,瞥见窗外韩磊拥着女孩走远了,看
不见了,她却好像还能听见他的笑声,爽爽朗朗的回荡在心中,久久挥之不去。
  后来她孑然一身的离开了学校,原本以为自己活不下去,可是仍活下来了,
而且活得比想像中还要好。当生产的剧痛撕裂着她的时候,她脑中突然想起一位
满头白发的教授说过的话,「知识不是力量,痛苦才是。」
  是的,痛苦给了她生存下去的勇气。悲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从悲剧中
找到积极向上的力量,也就是希腊哲学家- 直强调的悲剧精神。
  而在经过懵懂的学习和生活的印证,纪筱妍才真正觉悟到,每一个教授身上
都有开采不尽的人生宝藏,轻言放弃的人,只有入宝山空手而回。所以现在的她,
再也不轻言担课,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够在失学七年之后,还有机会重返知识
的殿堂呢?
  她花了很多时间待在学校,与同学讨论功课,上图书馆找资料,整理报告,
她愈努力,就愈发现文学的魅力。当韩磊因为她的忙碌,露出明显不满的时候,
她就会把他当年那套「不翘课」的理论搬出来,堵得他哑口无言。
  然而,韩磊有时牛脾气一发,连当年自己说过的话也不认帐,他青着一张脸,
撒赖的说:「你只爱读书,那我呢?」
  什么时候,他变成哇哇叫的小孩了?她摸摸他的头,笑答:「乖,等我拿了
第一名,一定买糖糖给你吃。」
  韩磊哪依她?他不死心的靠在她耳边诱惑着,「你好久没『读』我了。」
  纪筱妍推推他,正色道:「这里是客厅呢。」
  「那我们到房间,我会唱『读你』千遍也不厌倦给你听。」
  都快要吃晚饭了,这人还不死心的黏着她。纪筱妍红着脸想推开他,可是强
壮的他却文风不动,她一时情急就要从沙发上跳起来。
  没想到他拉住她的手,一个使劲就把她带到怀里,不由分说的吻住她的小嘴。
她挣扎的小手很快环住他的颈项,两人在沙发上纠缠得难分难解。
  客厅里,王妈、阿碧、阿志、吴叔一个个进进出出的。却没一个敢吭一声大
气。而沙发上的两人浑然不觉,直到韩磊喘着气,解下她胸前的四颗钮扣,从她
白色的罩子里掏出一只奶油色的乳房,惊险的吸吮着她的玫瑰乳头……
  「爸爸,你也爱喝吗?」在两人面前蹲了好久的小瞳好奇的问。
  纪筱妍简直要挖个地洞钻进去了,她抖抖颤颤的连扣子都扣不好,后来还是
韩磊侧身挡住她,喘着气帮她把乳房拨回胸罩,并扣好被解开的纽扣。
  转过身来,小瞳还是没有离开,他完全不憧大人的尴尬。
  韩磊清了清喉咙,「很营养的,爸爸当然爱喝。」
  天啊,纪筱妍在一旁捂住耳朵,把头埋进膝盖里,她真的真的已经羞死了。
                ☆☆☆
  晚上韩磊洗澡,发现纪筱妍傻傻的倚在阳台的栏杆上吹风,她看起来好小,
小得就要融化在夜色里,小得好像风一吹她就会随之飘扬。他心里一紧,赤着脚
走到她身后,从后面紧紧抱住她的腰。
  他拨开她肩上的长发,吻着她的后颈,她感觉到他湿漉漉的黑发粘在她的脖
子上,慢慢的,他的唇从她的后颈往前移,一直吻到她的下颚,移到她的锁骨。
而他的双手从她的腰部住上移,两只巨掌隔着她轻软的睡衣,罩住她的双乳,以
顺时针方向一再的搓揉,直到乳房上的两朵花蕊因他的热力而挺直绽放。
  纪筱妍虚软的往后靠在他身上,她的头枕在他的肩窝上,抬起迷蒙的眼,仰
头看过他漆黑的眼眸,那里面写着欲望和寂寥。纪筱妍一惊,从开学到现在,她
真的忽略他太久了。
  他看着她微张的红唇,紧张的问:「今天不用做功课?」
  纪筱妍在他胸前摇摇头,「今天有一科最重要的功课。」
  「那……」韩磊挣扎着把双手从她的双峰上撤离。他不愿意让她太累,尽管
他的下半身已经火热肿胀,他还是勉强自己从欲望的最前线撤退。「快去做功课
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失去了韩磊的怀抱,纪筱妍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战。她踱开他,走到阳台旁
的石壁上看着他的背影,他湿濡的黑发滴着水珠,沿着他结实的背部理肌缓缓下
滑,消失在睡裤的腰带里,他的双手抓紧栏杆,肩膀起起伏伏的,看得出地正在
努力压抑自己勃发的欲望。水光浮上她的眼,她的韩磊是这样虐待着自己在体贴
着她的啊。
  靠在石壁旁的幽暗处,一个连月光都到不了的角落,纪筱妍缓缓褪下身上的
睡衣,抖着声音说:「磊,你不想跟我一起『做功课』吗?」
  韩磊慢慢的转过头,看见被她丢在脚边的睡衣,她匀白纤细的双腿,覆在三
角洲上的白色小裤,盈手可握的柳腰,晶莹饱满的乳房,还有她晶晶亮亮的眼睛。
  他像着了魔一样走到她身边,抚着她藏在暗处滚烫火热的睑,粗嘎的说:
「这门功课很累人,一旦做了就要做完,不能半途而废喔!」
  「我有信心,因为我有个最好的指导老师。」她轻轻的吐气。
  原来是这样,他呼吸急促的抱起她的身子,走进卧室,把她放在床上,重新
回到她的体内,一次又一次……
  从火热绮丽的梦中醒来,窗外天色仍暗,天光隐隐从裂缝中透出来,纪筱妍
伸了个懒腰,她原本以为会全身酸痛的,没想到此刻却通体舒畅。她看见身旁的
韩磊闭着眼睛,忍不住钻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她要他在梦里也记住她。
  只是她才刚抱住他,他就把大腿横过来环住她,一股熟悉的的热抵在她的小
腹,她狐疑的抬起头,看见他幽暗的黑眸。
  「现在要考试,看看你昨天有没有认真学习。」他在她耳边呢喃,想要吻她
的唇,没想到她一侧头,避开他的吻。
  在韩磊错愕的表情中,纪筱妍主动吻住他的唇,「不是说要考试吗?我会认
真作答的。」
  她离开他的唇,吻着他结实的胸膛,滑到他的小腹,含住他的阳刚,她记得
他在她身体上做的每一个挑逗,现在她正依样画葫芦的努力取悦他。可是,她做
得不好吗?为何他僵着身体没有反应呢?但她口中的阳刚分明又挺又硬啊。她终
于抬起头,看见他满脸的汗水和扭曲的脸。
  他一把将她拉上来,翻个身紧紧压住她,让他的阳刚在她的体内找到家,他
在她作内不停翻搅挺进,让一波波的巨浪狂潮将他俩彻底淹灭。
  「老师,我及格了吗?」狂潮过后,纪筱妍趴在他胸前爱娇的问。
  「嗯,低空飞过。」他用挑剔的口吻说。
  「低空飞过?意思是说我的表现很差罗?」她凶巴巴的反问。
  韩磊吻住她,良久才回答:「不,意思是说,你虽然表现良好,但是常常
『翘课』,所以要扣分。如果你答应我以后要常常练习,老师会考虑给你加分。」
  他这是在抱怨吗?可是纪筱妍喜欢,那让她真真实实感觉到,他是多么的在
乎她。
                ☆☆☆
  忙完最后一科期中考,文学概论是纪筱妍最拿手的一科,她洋洋洒洒的写了
两大张考卷,竟然还能提前交卷。看了看表,才十一点半,韩磊应该还在办公室
吧,现在拨个电话给他,或许还来得及一起吃个饭呢。
  纪筱妍拿出韩磊特地帮她办的大哥大。她后来才知道,上次他主动到学校找
她,就是为了想把这最新款的手机交给她,没想到却发生了小男生的告白事件,
搞得两人鸡飞狗跳的。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大男人吃起醋来是这样惊天动地,理
智全无。
  正要拨号,突然她心念一转,来不及等公车,她伸手拦了一部计程车,想到
韩磊看见她时惊讶的表情,她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不久,车子停在韩氏大楼前,这是一座耸立在东区精华地段的二十五层的办
公大楼。虽然纪筱妍从没有来过,但是董事长夫人的名号就是最好的通行证,她
通过层层关卡,花了十几分钟才找到韩磊位在二十层楼高的办公室,也看到坐在
董事长办公室外的秘书吴雨慧。
  吴雨慧见到纪筱妍一点也不显得意外,因为楼下警卫早就通懂事长夫人大驾
光临了。「夫人好,董事长已经等你很久了。」
  吴秘书那张冷冷的脸,此刻堆满了笑意,只是她的笑,不知为什么,让纪筱
妍觉得十分不舒服。
  纪筱妍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四、五十坪大的办公室里装游得气度恢宏,
面对办公桌的墙面上,挂着一幅他们结婚当天的热吻照,和家里卧房床头上的那
一幅一模一样,纪筱妍看着不禁脸红了。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办公室里并没有韩磊的踪影。可是,有一些声音从办公
室最里头的一扇门内传了过来,隐约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啜泣和一个男人的咆哮,
她不安的走过去,发现门是半掩的,轻轻一推,门就打了开来。
  里面如她所推测的,有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女人躺在床上,她身上的丝质
衬衫被撕破了,露出赤裸的乳房,刺眼的红色胸罩掉在一旁。而男人呢,还跪坐
在床上,撕扯着女人破碎的丝衫。
  男人看见呆在门口的纪筱妍,急忙丢开女人,朝她走来,「筱妍,听我说,
事情不是你看到的。」
  纪筱妍看着男人一张一合的嘴,却什么也听不过去,她傻傻的问:「我在找
韩磊,请问你有看见他吗?」
  「我就是韩磊啊。筱妍,你看清楚,我就是韩磊啊,」他拉起她的手,贴在
他的脸上,她的手好冰。
  纪筱妍仔细的看着他,摸摸他,好久才摇摇头,悲伤的说:「不,你不是韩
磊,你不是我让认识的韩磊。」
  她竟然不认得他!韩磊痛苦的放开她的手,冲向倒在床上的苏丽红大吼:
「你给我起来,起来把话说清楚!」
  苏丽红被他杀人似的神态吓着了,她扭扭身子下了床,可是,房内哪里还有
纪筱妍的身影呢?
                ☆☆☆
  再一次的离开,没有心痛,只剩下心酸。她怎可能不认得韩磊呢?可是她多
希望她看见的不是韩磊啊!
  冲出韩氏大楼,纪筱妍茫茫然不知该往哪里去。张大哥那儿她无论如何是不
能再麻烦他了,听说他最近交了一个温婉可人的女朋友。而何德盛也快要结婚了,
至于班上那些同学根本不清楚她的状况。她怎么好意思贸然去投靠那些小朋友呢。
  不知不觉,她搭上往学校的公车,来到淡水河边徘徊。她坐在河边好久好久,
坐到夕阳西落,坐到星子满天,把前尘往事仔细想个清楚。
  夜晚巡逻的基层员警发现她一动也不动的身影,忍不住上前盘查,不希望这
条河里再添冤魂。
  纪筱妍弄清楚警方的来愈,绽出绝美的笑容,淡淡的说:「八年前我没死,
现在也会勇敢的活下去。」
  她的话虽然让年轻的警员丈二金刚换不着头绪,但是她的笑容却让他的心跳
加速,他从没见过这样飘逸出尘的美女。
  「谢谢你的关心。」纪筱妍跳下河堤,向警员挥了挥手,消失在夜色中。
                ☆☆☆
  纪筱妍失踪一个星期,韩磊找遍了每一个她可能去的地方,可是,不论是张
群英还是何德盛都只能对他焦急的摇摇头。韩磊还跑到纪筱妍就读的学校,那个
高壮的班代表对他说,期中考卷发下来了,纪筱妍每一科均拿了最高分,可惜地
不能亲手从教授手中接过考卷。
  要藏起一片树叶,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树叶藏在树林里。他想起八年前她留下
的信,而他花了好多的人力。物力与时间,才把她从芸芸众生中给翻了出来,可
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韩磊昏沉沉的倒在阳台上,灰暗的夜空中,看不见皎白的月娘,也看不见满
天的星斗,只有无边无际的寂寞。他靠在他曾经爱过她的那片石壁上,想起她主
动褪下睡衣的娇羞模样,他摸索着冰冷的石壁,却摸不到一丝属于她的体温,他
狂乱的捶打着石壁,呼喊着她的名字,夜风却给了他呜咽的回应。
  终于,韩磊再也提不起力气,松懈了淌着滴滴鲜血的拳头,他靠在血迹斑斑
的墙上昏睡耗光了所有的体力,又吹了一晚的夜风,韩磊一病不起。医生来过,
看了症状打了钉,也将他的双手消了毒,密密的包扎起来,可他依然昏昏沉沉的
醒不来。
  在他的梦里,也有纪筱妍开怀的笑,有她泫然的泪,年少的、大学的、婚后
的她,- 一收拢在他的记忆中。
  两个星期过去了,韩家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王妈平是镇日以泪洗面。上
次少奶奶离家,磊少爷每天开着车出去守着她的疯狂举动,就曾让王妈非常担心,
她还对老吴说过,如果少奶奶不回来,磊少爷一定会出事的。可是现在,少奶奶
又失踪了,而这一次,恐怕磊少爷是凶多吉少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谁能拦得
住呢?
  公司里,尽管有李铭源卯足全力帮老友担起韩氏企业,但是韩磊病危的消息
已经搞得人心惶惶,加上记者在报上披露消息,造成韩氏企业相关股票重挫。如
果韩磊再不出面,大好江山恐怕即将一蹶不振。
  在韩磊病危见报的当天晚上,纪筱妍回到了韩家,王妈一看见她,就忍不住
掉泪,「少奶奶,你可回来了,少爷他……」
  没等王妈说完,纪筱妍便奔到房间,看见韩磊吊着点滴,脸色苍白的躺在床
上,强壮的他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她抚着他被白纱布紧紧缠绕的双手,疑惑的看
向王妈,王妈也不说话,只是老泪纵横的来到阳台,指着石壁上的血迹。
  那片韩磊曾经用力欢爱过她的墙,如今在月光的映照下,照出红中带黑的血
迹,令人触目惊心。纪筱妍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下来,她哭了好久好久,连王
妈什么时候出去都不知道。
  擦干泪眼,转回室内来到床前,她轻轻抬起地覆着白纱布的手,用脸颊来回
爱抚着,「我想你真的不爱我,否则我说过我喜欢强壮的男生,你却把自己瘦成
皮包骨……
  「她摸摸他消瘦的脸,继续说:」可是我爱你,在你请我喝可乐加奶球的时
候我就爱上你了。你知道吗?每次我借口去找韩蕊,其实只是去看你,我在你家
门口找你常穿的球鞋,确定你在家我才会进去。我知道你会带我去荡秋千,我喜
欢你晶亮的黑眼……「
  我也在等,等你的到来,等你殷红的脸蛋。韩磊的眼皮动了动。
  「你考上大学,离家北上的那天,我躲在你家墙边看着你坐上吴叔的车离开,
我的心都碎了。我每天数着日子,数着假日的来到,只希望你偶尔会想起我,会
回来看看我。」
  不是这样的,我每个礼拜都去看你,只是你不知道啊!韩磊在心中呐喊。
  「我认真读书,跟随你的脚步来到台北,我知道你嫌我烦,嫌我碍手得脚,
可是我还是不顾羞耻的粘着你。我以为付出真心可以打动你,可是,我这个平凡
的小女孩,怎么比得过像苏丽红那样的千金小姐呢?」
  又是苏丽红,他从来都没有爱过她啊!他的额上流汗了。
  「可是,李大哥说你爱我,他说你爱我爱得连命都不要了。我想他错了,你
一点也不爱我,否则怎么会这样狠心的丢下我跟小瞳呢?」她握着他的手痛哭失
声。
  不,我爱你,好爱好爱的,别再误解我了。眼泪从他的眼角流出,他的小奶
精回来了,他要紧紧抓住她,别再让她溜掉。他虚弱的抬起另外一只手,想要擦
去她的眼泪。
  纪筱妍在半空中接住他虚弱的手,也看见他泛滥的泪水,她的韩磊终于醒过
来了。
  「我想喝……可乐加……奶糖……」他虚弱的说。
  「不可以!你现在只能喝白开水。」她涕泪纵横,凶巴巴的说。
                ☆☆☆
  韩磊总算是醒过来了。他一醒来就虚弱的解释,那个苏丽红一直对他纠缠不
清,他敬她父亲同样在商场上有一定的地位,所以才百般容忍她,没想到那天她
莫名其妙跑到他办公室的小套房,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自己撕开身上的衣服。
他情急之下,只好想办法抓住她,想把她给丢出去,没想到……
  「没想到当场被逮个『人脏俱获』。」纪筱妍顺势接口。
  她说得他好像真的有什么好情似的。「别这样,她的父亲你也见过的,就是
上次飞机失事,做东帮我去霉运的苏老啊。」
  「难怪苏老视我为眼中钉,原来是怪我抢了他的乘龙快婚。」她不是滋味的
说。
  韩磊又急了,「我真的对苏丽红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真怕她的小脑袋瓜一
时又想不通。
  可是,他八年前还枕在人家的胸前睡大头觉呢!她决心打开天富说亮话。
  「拜托,那个下午我烧得昏昏沉沉,只记得她来我家借电脑。她说她的印表
机坏了,我才开门让她送来的,谁知道她会做出那样的事。」韩磊义正辞严的说。
「有人还狠心不顾我的死活,就这样走了。」他的神态潇洒,语气却是可怜兮兮
的。
  原来那封把他困了八年的告别信,他今天终于搞清楚了什么叫做「浑浑浊浊,
暧昧不清的颜色」。
  「再找到你,以为你结婚了,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再把你抢回来,
谁知道……」谁知道他一心想干刀万剐却是他自己,他不好意思再提了。
  纪筱妍抿了抿嘴,一开口眼泪就流出来,「对不起。」
  「别这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谁教我有太多不良的纪录,所以你才不能信
任我。」
  顿了顿,他又开口了。
  「可是,自从舞会那晚和你发生关系之后,我再也设有碰过别的女人。你知
道,我一直恨我的父亲,我恨他的花心,让母亲度过悲惨的一生,我一直以为,
如果我真的爱一个女人,最好的结果就是让她走。
  「但是你走了以后,我发现……」他伸出两只缠满纱布的手,把她的手捧到
他的胸口,「这里好像不会跳了。」
  「李大哥说得对,肉眼是看不到真相的,必须用心。」她偏下身,把头依偎
在他胸前,听着他激烈的心跳。她很高兴他跟她一起撑过苦难,一起活下来。
                ☆☆☆
  在纪筱妍的悉心照料下,韩磊很快恢复了强壮,他神采奕奕的接受知名记者
的专访,畅谈亚洲企业应该如何面对金融风暴,而关于他病危的谣言也终于平息,
韩氏企业重新回复蓬勃的生气。
  韩磊也发现一直在他身旁的秘书吴雨慧,其实是苏丽红的好朋友,纪筱妍来
的那天,是她和苏丽红联手制造假象误导纪筱妍的。虽然不齿她的行径,韩磊还
是给了她一笔丰厚的遣散费,开除了她。
  纪筱妍也重新回到了学校,据说她不在的这些日子,好多教授都不点名的。
或许是基于爱材的心理吧,他们不愿意在一个努力认真的学生身上留下污点,而
当然,纪筱妍也以最优异的成绩来回报大家。
  混乱的学期终于结束了,韩磊终于可以过着早上在老婆的香吻之下去上班的
日子。下班回来,虽然是大冬天的,韩磊最爱的还是可乐加奶球的味道,只是他
每次喝得身体发冷,就要撒赖的抱住她,把她压在床褥上,吻得地浑身发热,并
更进一步的把手伸进她的睡袍里。
  「小奶精;我们明年给小瞳添个妹妹。」他喘着气,手伸过她的底裤爱抚着。
  纪筱妍被他拨弄得目眩神迷,什么也来不及细想,便点头如捣蒜。
  韩磊满意的除下她的睡袍,吻住她最敏感的乳头,然后褪下自己身上仅存的
小裤,把巨大挺进她黑丛林的入口,把她带进天堂。
  激情过后,韩磊心满意足的拥着她入眠。忽然他在她的枕头底下,摸出一个
药瓶。
  他看了看上面的标记,「纪筱妍!」他大吼出声,不顾寒冷与赤裸的跳下床
来,「你什么时候开始吃避孕药的?」
  纪筱妍揉揉爱困的眼,避孕药?「吃了好久了,不记得了。」她漫不经心的
回答,更加激怒了他。
  「你说,你是不是不想为我生孩子?」他暴跳如雷的质问。
  纪筱妍从棉被里爬出来,刚刚的一场欢爱搅让她头晕脑胀的。她下意识的点
点头,她爱小孩,但是她还有三年半的学生生涯,一个小瞳就够她伤脑筋了,再
来一个她就没有把握……
  可是韩磊的牛脾气一来,什么解释也听不进去。为了让他别再影响公共安宁,
纪筱妍只好用嘴堵住他的唇,然后用丰满的胸脯抵住他的胸口。
  「少来这一套,只要你一天不停止吃药,我就不会满足你的!」他吼得像杀
猪似的。
  尽管他嘴里嚷嚷,却不由自主的一手环着她的腰,让她跪在他腿间,他含住
她巍然耸立的乳尖,另一只手更不安分的钻进她的大腿,爱抚着她滑嫩的内侧肌
肤。然后狂吼一声,把她放倒在床上,掰开她的大腿,猛烈的冲刺,他冲得又急
又猛,挺得她不住后滑,几乎掉到地上。他赶快把她拉回枕上,继续方才的举动。
  一个是标准的吃醋大丈夫,一个是爱哭的闷葫芦,误会、争吵、冷战、和解,
从少男少女吵成中年夫妇再吵成白发,关于他们之间的风风雨雨,怎么说也说不
完。
  你问可乐加奶球究竟是怎样的滋味?那就像在辛辣里调和了温柔的暖意,这
种不可能的组合,就是爱情的味道,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就像韩磊加上纪筱妍
一样。
                全书完
944seo.com 944sss.com 944sex.com 943bbb.com 943bbo.com 943se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