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寿小声道。
  「欸~~你要走啊?」太后有点不舍,平日里家人过来都是奏讨乞封或是
又惹了麻烦,少有人陪她聊天解闷,她那嗜睡的习惯便是这么养出来的。
  「啊?不,微臣就在宫外伺候,随传随到。」有心说是的丁寿看着太后失
望眼神,立马改口道。
  ***    ***    ***    ***
  「太后怎么样了?」
  仁寿宫外焦躁等待的朱厚照,一见丁寿便急声询问。
  「陛下放心,太后该是一时急火攻心,应无大碍。」丁寿道。
  「那就好,那就好。」朱厚照放下心来,又狠狠一捶掌心,「都是那两个
为非作歹的家伙害得朕母子失和。」
  「恕臣直言,太后一心想保自家兄弟平安,若陛下逼迫太过,怕会真的有
损天家亲情。」丁寿换了一副嘴脸,忧心忡忡道。
  「朕岂不知,可难道让朕姑息养奸,由他二人继续作恶不成?」朱厚照恨
声道。
  「严惩怕是太后那里不依……」丁寿故作思索一番,继续道:「不如给二
位侯爷一个教训,既让他们晓得轻重,又给太后一个台阶。」
  「什么教训?」朱厚照问道。
  「罢了二侯的朝参,无旨不得随意进宫。」
  丁寿见朱厚照眉头皱起,似有觉得轻判的意思,连忙解释道:「一来让二
位侯爷晓得在宫里失了宠,今后行止必会有些收敛;二来太后那里也全了面子
;三来么也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陛下执法严明,不徇私情,乃圣君垂范。」
  「朕不在乎这些虚名。」被忽悠起来的朱厚照眉花眼笑,却还装作不在意
状。
  「另外关于刑部……」丁寿又道,既然首辅刘健都摆了一道,那率先给自
己挖坑的闵珪要不收拾一下,二爷心里实在气不过。
  「人犯狱中服毒自尽,刑部一干人等办事不力,自大司寇下涉案人等皆以
罚俸论处。」既然刘瑾和王岳都不想在这事上深究,丁寿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道:「也好给群臣一个教训,今后勤于王事,勿有懈怠。」
  朱厚照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丁寿肩膀,「进退兼顾,三思而行,这才
是股肱之臣的样子,天下官儿都像你这样思虑周祥,朕该少了多少麻烦事。」
  「陛下谬赞,臣惶恐。」丁寿笑容满面,难抑得意之色。
  没等丁二爷的小尾巴翘起来,朱厚照随之来了一句:「让你找的人怎么样
了……」
  丁寿正发愁怎么解释这档子事,遥见宫女翠蝶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    ***    ***    ***
  张太后虚弱地躺在榻上,神色萎靡。
  「母后,母后……」朱厚照立在榻侧,轻声呼唤。
  太后缓缓睁开眼帘,「皇上,你那两个不成器的舅舅……」
  「母后放心,丁卿已经与儿皇说过了。」朱厚照将方才商议二侯的处置一
五一十讲了出来。
  太后欣慰地点了点头,「让皇儿费心了。」
  「母后哪里话,都是儿子不孝,累您气坏了身子。」朱厚照一时真情流露
,哽咽道。
  丁寿把梅金书拉到一旁,低声道:「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地,怎地诊
完病更严重了?」
  「禀世叔,太后有暗疾在身,此番大怒,将体内燥郁之火激发,故而来势
凶猛。」梅金书面色凝重,略一沉吟,继续道:「观其脉象,右手寸关二部脉
甚洪大,左手心脉大虚……」
  大段医理听得丁寿头疼,打断道:「说人话,什么病?」
  梅金书话语一窒,筹措一番言辞,继续道:「凤体积攒阴寒,阴虚火旺,
似乎长期不寐……」
  不可能,就二爷见她这几回,哪次不是日上三竿才起床,丁寿大摇其头。
  不但丁寿不信,凑过来的朱厚照也是不信,待唤过翠蝶细细询问,不由二
人惊讶莫名。
  「太后整夜不睡有些日子了,白日里神思倦怠,心心恹恹地,吃过几位太
医的方子调理,也不见效。」
  「那为何不早日禀报于朕?」朱厚照忧心母亲,恼怒道。
  翠蝶慌忙跪倒请罪,「奴婢早想禀奏,奈何太后不许,只说自己知道,不
要奴婢多事。」
  「金书,你可有诊治之法?」丁寿问道。
  「此次痰火郁结于心,引发晕厥,倒是有几个方子应急。」梅金书眉头深
锁,道:「可这长期不寐之症若不缓解,怕是治标不治本啊。」
  「无法根治么?」朱厚照道。
  「陛下明鉴,尊卑分明,男女有别。」梅金书为难道:「男医女疾本就有
诸多不便,况且以男子之身度女子之心,推断病由,难免有失偏颇,差之毫厘
谬以千里,微臣不敢妄施药石。」
  「那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去唤医婆来。」朱厚照喝道。
  翠蝶面露难色,「陛下,宫中医婆多年前俱都老病请辞了。」
  「不独宫中,便是天下间,也是女医稀缺,杏林之憾耳。」梅金书感怀道

  没功夫听梅金书感叹大明朝妇科前景,朱厚照匆忙传旨,欲征集民间女医
为太后诊病。
  「陛下,臣府中西席便是女子,医道精湛,可以一试。」丁寿毫不犹豫把
谈允贤卖了。
  「怎不早说,快快宣召。」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朱厚照连声催促。
  丁寿见梅金书面色犹豫,便道:「此人乃梅太医师妹,请梅太医随臣同去
敦请。」
  ***    ***    ***    ***
  车轮滚滚,沿着青石街道一路奔驰。
  「金书,方才宫内似乎有话要说。」丁寿向同在车厢内的梅金书问道:「
可是有何不妥?」
  梅金书叹了口气,「小侄无状,怕是给世叔扯上了个麻烦。」
  听梅金书一番解释,丁寿才晓得谈允贤此次进京是有求而来。
  谈允贤幼弟一凤,弘治五年举人,中举之后屡试不第,在大明朝举人做官
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首先需三次会试不中,才有机会候补派官,可即便派官
也不一定轮得到,因为还有一批取了进士后朝考不合格的在家等着候补呢。
  严格来说,那位中举后就乐疯了的范进老爷这辈子能不能熬到派官,还得
看祖上积了多少德。咱也别提那位举人中的另类海青天,那位做官是因为张孚
敬改革吏治,三途并举,谈一凤可没那运气。
  不过好歹谈家也是书香门第,世代为官,机会比同辈多些,在谈一凤中举
十三年后,总算是熬到了桂林训导的空缺。
  「府城训导?」丁寿听到这里,面上露出轻视之色,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儿

  梅金书倒是没有小瞧之意,只顾说道:「桂林地处偏远,允贤心悬幼弟,
想为他另谋一官职,恰逢长今小师妹延聘西席,听闻世叔又是当朝红人,便请
托小侄。」
  说到此,梅金书面带赧色,「为小师妹早得名师授业,小侄厚颜答允,本
想等待时机再面诉详情,又怕世叔为难,迁延至今。」
  「不就是要补个实缺么,有什么为难的。」丁寿满不在乎道。
  梅金书面色凝重,道:「官职授受,朝廷自有法度,岂是易于的。」
  丁寿仔细打量着比自己大许多的师侄,他老子梅退之一心想着造朱棣后人
的反,两个儿子却一个痴、一个呆,替自己考虑什么朝廷法度,还真是养子不
「肖」。
  梅金书被丁寿看得浑身不自在,「世叔,可是小侄言语有错?」
  「没错。」丁寿展颜一笑,拍了拍梅金书肩头,「此事交给我吧。」
  ***    ***    ***    ***
  烈日炎炎,蝉声切切。
  雅轩虽是临水而设,也难抵酷暑,谈允贤围着一条碧绿色白点湘裙,同色
主腰上只披着一袭轻纱,香肩玉臂若隐若现。
  小轩地处后宅,谈允贤不虞外人撞见,何况郎中面前无羞涩,行医多年的
她顾忌本就少得多,穿衣自然随便。
  此时她正整理翻看梅金书前些时日送来的道教名方《摘玄子》,据说乃是
元代国师长春真人丘处机所著,内载长寿之术多不秘传,谈允贤自阅后便手不
释卷,一卷刚刚读完,正寻下一卷来看。
  忽觉有异,谈允贤回过身来,见门口伫立二人,梅金书避嫌,眼神四处闪
躲,丁寿则兴致勃勃地盯着她薄纱下的雪白膀子。
  启齿一笑,谈允贤回身上前万福:「东翁,师兄,有何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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